“他还没毕业,就是个小孩而已。”
他脸色好了点。
至于拍照,适逢异木棉花期,店里有拍立得,陈钦洲说要不拍个,她就答应了,和同事互相拍个照怎么了。
“他当时心情不好,我不想扫他的兴。”
“后来吃饭的时候想让他轻松点,讲了两个笑话,这样而已。”
直到这句话之前,谢望忱都是半玩笑的意思,这句话后,他才真有了生气的意思。或者不能说生气,几分失望几分自嘲,“宋小姐真博爱。”
触到他眼底的沉,她不敢大声说话了,喃喃:“你是不是生气了?”
“还有事?”他又要关门,语气冷硬。
“那这个……”她小心地提起拎的袋子,“在棠城逛街,看到一个适合你的墨镜。”
就买了。
现在不确定,“你还愿意要吗?”
不要算了,过几天他不气了她再送。
他看她半天,一把拿过。
是一个户外运动品牌的男款高端系列,很日常。
“看你总开很暗的灯,阳光下会眯眼。”她想着他眼睛或许有点畏光。
他一顿。
不是刻意留心,不会发现这点,大多数人只会认为他不喜欢强光而已。
她因为职业原因,习惯性留心细节。见他要了,应该是不气了,提议说:“要不要戴上试试?”
他把玩了一下,戴上,单腿靠着门框,双手虚虚抄在胸前。
模样慵懒,松弛又有气场,比包装上的模特更有感觉。
“很适合你。”她真诚地说。
他取下别在领口,略一抬头,状似不刻意地问:“怎么突然送我礼物?”
“不突然啊,看到就顺手买了。小时候奶奶但凡出差就会给我带东西,”她说,“对了,我明天估计加班,你能不能帮我把给孙姨和爷爷带的礼物转交一下?”
这次的关门没有商量的余地,她只看见他闭了闭眼,转头甩上了门。
又怎么了???
她在原地讷然。
几天不见,比小孩还小孩,说翻脸就翻脸。
第二天,他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。下楼看到她,眉楞挑了挑。
她暂时不敢惹他,装没看到,低头小口喝粥。早上孙姨做了海鲜粥,白水鸡蛋,芝麻牛肉,还在烤箱边守着薯饼。
他去厨房洗过手,在旁边坐下,拿过鸡蛋在桌面磕破,滚了滚,修长指节剥蛋壳。
然后她面前的餐碟里多了个剥好的鸡蛋。
“晚上加到几点?”他问。
“……”
无人理会。
“给爷爷的东西在哪?”孙姨的礼物她已经给了,是个非遗手工编织包。在桌上,他看到了。
她说:“沙发。”
放沙发上的,是条羊绒围巾。
其实爷爷和孙姨的她本来没打算买,毕竟棠城不远,除了笔墨纸砚有些特色,其他东西在遥城买也一样。可买了给他的墨镜后,考虑到只送他太突兀,就又挑了些东西。
他又拿了个鸡蛋剥,说:“行,我下午带过去。”
孙姨在厨房探出头问他们薯饼要软的还是脆的。
宋汀沅:“脆的。”
谢望忱:“软的。”
两人异口同声。他改口:“脆的。”
孙姨回:“好嘞,那再加五分钟。”口感脆得多烤几分钟杀水分。
“加到几点?”话打了个转回到原点。
“不知道。”
他看着她。
“真的不知道。”外出一段时间,工作压着,什么时候处理完就什么时候下班,她哪知道具体时间点。
“快下班发消息,我去接你。”
她懂了,相当于是道歉,不免好笑,但没真笑。
她压根没生他气啊。
“好了,昨天的事我没放心上,再说是我有错在先。”
他眉棱挑了挑。
薯饼烤好了,孙姨装盘过来,糯米面捏的小饼,玲珑剔透。
她睡前跟姚夕聊了会儿天,姚夕说当时他和庄曜凯郑霖在一块。那可能不止他看到了。
他戴上手套掰开一块,掰开凉的快方便吃,放向她面前。
“谢谢,”她挪盘子去接,积极地保证,“以后我更加小心,再有那样的情况,避免不了的话,也会去私密些的场所,肯定不被别人发现。”
“……”他收回薯饼,两口吃了,饱了,走了。
她莫名其妙。
这人什么情况啊。
这样保证还不够吗。
最后他还是送了她去公司,早上停车场同事多,她提前一条街叫停,“就在这下吧,前面熟人太多了。”
他被捅一天一夜的刀子,这会儿麻木了,彻底没脾气也不想说话了,冷着脸开了门。
车堵在十字路口,他看着她的背影,眸光越来越暗。
她说和别的男人没关系,他就信了。
然而她好像从来没有把纳入过恋人的选择范围。
明年会有改变吗,还是多久都是如此。
她看过他最狼狈的时候,即便从没提起,但他也知道她没忘记。
她的身影越来越远,直到转过街角消失。
他本来就不是会得到幸福的人,他的幸运早在前十七年就用完了。
心脏蓦然沉痛,血液变得粘稠,沉甸甸地下坠,再下坠。
红灯变绿,车流仍旧没有疏通,淤积,像一团散不开的墨。
***
一周过去,气温又下降了几度。路上行人的衣服一天比一天厚。
一家不对外营业的私人餐厅里,静谧空旷。
庄家今天包场了。
庄父和陈琼华母子早早点好菜,等着儿子带女朋友来。
庄曜凯昨晚给他甩了个时间地址,说明儿带女朋友来见他。还让把陈家母子也带上,人多隆重些。
天晓得老庄有多激动,差点没睡着。
“曜凯上次交女朋友是五年前了,眼看三十多好几了还没个声响,他不急,我急得头发都要白了。”
庄父乐呵呵的,两条粗眉咧着,眼角眉梢都是喜悦,心道哪怕儿子带个男的来他也认了。
“曜凯这样多好。”陈琼华被逗笑,拍陈钦洲的背,“和你曜凯哥学学,干事业的时候一心干事业,私生活干净,雷厉风行,认定了喜欢谁就直接带回家。”
话滚进陈钦洲耳朵,他一脸半个月没睡困到祖宗家的样子,打了个哈欠。
有庄家人在的场合,装蠢是保持和谐的捷径。
庄父欢天喜地,谁夸他儿子他就开心,故意说:“钦洲可别听你妈的,遇见喜欢的女孩要早点出手,我和你妈都不是讲究门第的人。你喜欢什么样的我们都支持。可别像你曜凯哥这样拖着,否则我俩急完曜凯,又得急你。哈哈哈。”
“好呀。”他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微笑,“谈恋爱我在行。”
陈琼华干笑:“你这倒是在行。”
他没理,又打了个哈欠。他特么一次都没谈过,还不得不演这种烂戏。
又烦又乏,他想到了一个有趣的人。
她现在应该在公司?
门口响起高跟鞋声,带着白色手套的侍应生推开包厢门,庄曜凯和岑琳走进来。
岑琳看到里面的庄父,面露不解。
庄曜凯只说是约会,庄叔叔陈伯母陈钦洲怎么都在。
里面的三人同时起身,庄父知晓他们关系好,笑道,“小琳,你也来了。曜凯说今天带女朋友来,多叫点人来,显得重视。竟然把你也给叫来了。”
“早知道我把望忱,小霖他们也叫来了。”
“曜凯,你小子介绍女朋友,到底要搞多大的架势,哈哈哈哈。”
陈琼华的表情不怎么好。
“爸。”庄曜凯牵起岑琳的手,说,“她就是我女朋友。”
庄父面色缓缓变僵,岑琳对望忱有意,众人皆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