庄曜凯脸上没有开玩笑的意思。
陈琼华和庄曜凯对视一瞬,招呼大家先坐下,“先坐下啦,坐下慢慢说。”
上一秒还喜气弥漫的餐厅,这一秒气氛沉默压抑。
大家食同嚼蜡,除了两个人:庄曜凯旁若无人地给岑琳夹菜,陈钦洲则是纯粹吃得香,嘴角的假笑都添了一丝真。
快吃完了,大家也没说几句话。
庄父终于按捺不住,搁筷,把庄曜凯叫出去,“我有事跟你说。”
汉白玉装饰的阳台,古典漂亮,庄父背手而立,又转过身实在忍不住,粗眉拧作一团,“岑琳这孩子我很喜欢,但她跟望忱什么情况你不知道?谢望忱结婚了,你上赶着捡漏?”
庄曜凯反感,“说这么难听。”
“我对你说过重话?你知道我昨晚多开心,你这几年都身边没个女的,我连你喜欢男的都想了……”庄父倏然想到什么,“等等,别告诉我你几年空着,都是在等她??”
庄曜凯表扬,“要不说还是爸了解我。”
“你…你!”庄父要是有个棍子就打他了。
拐角处,岑琳无声听着父子俩的争吵。
庄父知道打他没用,压着怒火,以一个过来人的姿态说,“我就不说她有没有真的放下谢望忱了。她27吧?毕业到现在,最好的几年都追着别人跑,人生有几个五年,她能真心对你?”
“我是希望你早点成家立业,不是希望你乱来。”
“你要对自己负责!”
“爸。”庄曜凯眺向远处,声音飘在风里,“要是我说,我就是欣赏她喜欢别人好几年呢。”
他知道她心里装着谁,正因如此才更加爱她。
她付出一切,不求回报,纯粹而执着地追随另一个人。
他从小看的世界不是这样的,老庄身边的女人一个接一个的换,其他人也是,他以为都是这样的,所以年龄渐长后,即便觉得乏味也交往了不少,然而越多越乏味。大多数人于他,像劣质口香糖,在嘴里硬嚼只剩塑料感和腮痛。
而她。
世上这样纯粹的人很少了。
“她不是遥城人,为了爱才来的。如果有千分之一的可能,我想接住她,给她一个家。把她心里的人替换成我。”
尽管她不说,但他知道她心里一直渴望稳定,渴望家的。
交往是她一时兴起,但约会,见家长,以后还会有很多,一样样来,是他的态度。
他没疯,不是神经病,要么不给,要么给到底。
她可以不给机会,但只要给了,他一定抓住。
……
庄父被他一番话哄得昏头转向,晕乎乎的,态度软了。
父子俩回到包厢,岑琳已经走了。
庄父缓过来了,嗤笑,“你要抓住,人家未必让你抓。”
庄曜凯盯了会儿那个空空的位置,拿过车钥匙,追了出去。
***
岑琳茫然地走在街头,在天桥看车水马龙,人来人往。
倏然瞥见了赵晋。
赵晋提着饮料走进一家优盛线下门店。
“辛苦大家了,谢总请大家喝咖啡。”他举起晃了晃,把饮料放到置物台。
谢望忱在巡店,这家店是A级店,各方面表现都不错。
考察完硬性指标后,店长给他汇报工作,说一些自己的想法,一线门店直接接触消费群体,反馈和想法很有价值。
他认真听着,偶有磕巴处,眼神鼓励对方继续说下去。
赵晋买了饮料犒劳来门店同事们。
巡店结束,按行程安排回公司,路过一家珠宝店,赵晋驻足往里看了看。
谢望忱顺着他视线,是戒指橱窗,“你不是有了?”
“嘿嘿,”赵助理摸摸无名指上的戒指,“订婚一枚,结婚还得一枚。谢总,您可能不感兴趣,看你和宋小姐都没戴。我家那位盯着,说结婚就一回,终身大事,让我准备齐全。”
谢望忱怔了怔。
赵晋哔哔叭叭,一抬头,老板已经在店里了。
销售发现他气质不凡,衣着考究,热情地接待他。
*
岑琳在天桥默默地注视着那处。她出来没有穿外套,不知过了多久,冷到手臂有些发麻,身后响起庄曜凯的声音,“偷看有什么意思,想见就过去找他。”
她问,“他和宋汀沅到底是怎么回事。”
“我知道的跟你差不多,突然就结婚了,听说老谢董喜欢宋汀沅,撮合的。但我要告诉你的是,阿忱对她很好,不是一般好。”
她执拗地问:“为什么,他不是会日久生情的人啊。”
庄曜凯默了默,“这么多年,你还没看明白吗。他的心比你想的硬,不要再执着于他。”
“岑琳,我会做得比他更好。”
岑琳说:“你和庄叔叔的谈话我都听到了。”
他笑容苦涩。
她面无表情,低声,“你不是知道我在听吗。”
他也坦诚,“我知道你在听,但没想到你听到还是走了。”
她转身下天桥,朝珠宝店走去。
谢望忱拎着袋子,上车了。只有几步远的距离,没有看到她,她也没出声叫他。
她也庆幸他没看到他。
庄曜凯让她去见,无非是想让她看清谢望忱的态度,彻底死心。
不用的,她的心早就死了。
她来,本就不是见他的。他结婚后,她就不会再出现在他面前,山庄那次的小丑哑剧,是意外不会再重演。
她脚步未停,进了珠宝店。
销售认出了她,“哎呀是岑小姐吗。您打算看哪方面的?这边是我们的珠宝,项链,戒指……”
她问:“刚才出去的先生,他买了什么?”
“那位先生是给自己太太挑礼物呢,选了很久很仔细,拿了一对戒指,一支手表。手表是我们的典藏款,您要看看同款吗?”
她跟销售过去了。
岑琳很固执,固执地想知道他那样拒人千里之外的人对爱人是什么样的,他真的爱她?为什么。结婚只短短不到半年而已。抑或者他根本没有爱,在他眼中只有一个角色而已,和谁结婚他就会爱谁。
车上,赵晋给老板关好车门,去驾驶位,发车前,看了看后视镜欲言又止,还是说:“老板,车后面好像是岑小姐,您要打个招呼吗?”
事实上,谢望忱上车前就看到了岑琳,他下拉通知栏,这个时间……又翻了翻社交软件,庄曜凯没找他说什么,群里也没人发言,关了手机,“不用,走。”
***
宋汀沅察觉谢望忱脾气反反复复,忽冷忽热的。
但终归是小问题,她没计较,包容着。
另一方面也是没时间计较,她也忙,早出晚归,两人没怎么碰上,就都没怎么理。
周六这晚,他们才碰上一起吃晚餐。
他边看报纸边吃饭,吃到一半推给她两个盒子的时候她蛮措手不及。
盒身是百达翡丽的标志性logo:PATEK PHILIPPE卡罗多拉巴十字架。
“送你的,看看喜不喜欢。”他说的太云淡风轻,像路边随便捡的。
她打开大点的盒子,是一块墨绿色鳄鱼皮表带的腕表。
很巧的,她无聊时,在一本杂志看到过这个表的介绍,是一对比利时籍和瑞士籍夫妻设计师共同设计的,据说两人是在设计这款表时相爱的,真假不论,这款表审美绝佳,夫妻俩的故事也给表本身赋魅。价格自然也高的可怕。
她自小物质没缺过,遇到特别喜欢的奢侈品也会买,衣柜里,各大品牌的包包经典款和时装款都有,但这个手表的价格属实超出了。
“怎么突然送我东西?”她摸摸鼻子,这话轮到她问了。
“你能顺手买,我不能?”
“……”不一样啊,她是出差,而且她送的墨镜就几千,一块手表够买几百个墨镜了。
谢望忱边吃饭边翻报纸,抬了个头,“不喜欢?”
谁会不喜欢这么好看的东西,“太贵重了。”
“价格重要吗。如果你关注过二手市场,就知道表的保值程度在第一梯队,等过两年停产,市价还会上涨百分之五左右。”
算起来,比银行利率还高。入手即投资。
“再者,”他说:“这是婚内财产。”
“?”太是他的风格了。
什么感动和猜测都消失了。
她戴上,墨绿色表带很衬她肤色,给他看了看,“好看,谢谢。”
“这是什么?”她发现还有一个小盒子。
“婚戒。”他说。
她动作一顿。
“领证匆忙,我们一直没买。赵晋在备婚……”
“你让他顺手带的?”
他眼皮一挑,“你希望是他买的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