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定是最近疏于运动了。
贝丽想。
等解决完工作上的麻烦事,她就去认真挑一挑健身房。
Rick消停了没几天,年后复工,又开始挑衅贝丽。
先是在早会上打断贝丽的发言,直接说不赞同她想法,偏偏又拿不出有力的数据,毫不遮盖的“我反对”,无论贝丽提出什么,他都一味反对;
贝丽怀疑他是反驳型人格,这么能抬杠,不去搬水泥抬钢筋真是可惜。
会议时充分讨论并决议通过的事情,Rick也拖拖拉拉、敷衍着去做,摆明了要等事情搞砸、再跳出来证明贝丽不行。
贝丽意识到,想弄倒Rick,她还得有管理实权。
西卡现在乖多了,就是因为她能控制对方的审批;Rick现在的一再挑衅,只因贝丽还无法直接掌握他的调动晋升权限。
她得想办法让Cherry放权。
下班后,贝丽去了射箭馆,打算热热身,再想这个问题。
第一次接触射箭,还是和李良白恋爱时。
彼时这个运动还挺小众,李良白是个耐心的好老师,会手拉手教贝丽,从姿势到手法,她第一次拉反曲弓,肩膀和背都是痛的。
真正精进,还是和他分手后,尤其是工作压力大,贝丽就喜欢去射箭馆,安静,需要集中精力,不会被人打扰。
这是她真正享受的一项运动。
现在贝丽稳定了30磅,也买了自己的弓,美猎,木质弓把,不说百发百中,但十五米靶稳定红黄,远远比不上专业运动员,但她已经很满意了。
杨锦钧进来时,刚好看到贝丽在射箭。
嗖——
一支箭破空而出。
稳稳命中靶心。
黑色高领无袖紧身T恤,同色微喇长裤,头发盘的一丝不苟,她很专注,箭全射光了,松口气,才看到他。
“杨锦钧,”贝丽愣了下,打招呼,“好久不见 。”
“一月前刚见过,”杨锦钧说,“你拉黑我了?”
贝丽说:“没有啊,我只拉黑了一个骚扰电话——等一下,是你?”
她看着杨锦钧的臭脸,意识到了:“那个不出声的人是你?”
杨锦钧面色很差:“你删掉了我的联系方式。”
贝丽说:“……抱歉,如果你很在乎的话,我可以把你放出来。”
“不需要,”杨锦钧冷冰冰地说,“贫者不食嗟来之食。”
贝丽休息了一阵,其实她还有时间,可杨锦钧在这里,她不能再射箭了——他的嘴巴经常会出现一些奇怪的字句,她很难保证自己的箭能一直指向靶心而不是他的身体。
“你不该回国,”杨锦钧说,“你现在只有一个头衔,实际上,你的人脉,你的资源,你这些年经营的一切,都在法国,从你的职业发展角度来看,一个男人不值得你做这些。”
贝丽说:“我又不是为了男人。人生也不止只有金钱。”
还有家人。
她想回家。
贝丽有事业心,可这个事业心不是一味扑在工作上,人又不是机器。
她自认有能力,可选的路就不止一条,又不是回国后就一贫如洗,也不是从头再来——她可以继续在国内打拼、积累人脉资源。
杨锦钧很不爽:“那天接你电话的男人是谁?”
——说话土死了,一股泥点子味。
不应该啊,有他这样的前任,有李良白和严君林在先,她怎么能交那样的男朋友?
难道是山珍海味吃腻味了、开始喜欢山间乡野小菜了?
贝丽诧异:“我们的对话好像有点奇怪,应该这样聊天吗?”
“行,那就继续谈你的工作,”杨锦钧说,“看来你现在只是空有一个头衔,空降后被架空的感觉怎么样?”
“当然不是只有头衔,我还有相配的工资,”贝丽问,“你呢?你为什么回国?”
“当然是为了事业,”杨锦钧瞥她一眼,“别自以为是地认为自己有多大影响力。”
贝丽笑笑:“我没那么想过。”
杨锦钧想,你怎么能从没那么想过。
你要想。
你要失落。
你要像我痛苦一样痛苦。
你怎么能若无其事、像一切都没发生。
你怎么会对受害者毫无怜悯之心——
今天的箭就射到这里了,贝丽冲杨锦钧微微颔首,说再见,握着弓,拿起衣服准备离开。
“对了,”她回头,又提醒杨锦钧,“最好别穿宽松的运动服来学射箭,你穿得很帅,但射箭的话,上衣选贴身的会比较好——记得戴护臂,不然胳膊容易被弹伤。”
“我不是第一次射箭了,不用你教,”杨锦钧说,“少对你老师用这种口气说话。”
“老师吗?”贝丽微笑,“我们不是敌人吗?”
杨锦钧说:“是师生,也是敌人,就像苏格拉底和克里提亚斯。”
贝丽想,幸好他没说出东郭先生与狼。
“回头见,苏格拉底,”贝丽已经收拾好东西,“希望下次见面时你还能抬起胳膊。”
她对杨锦钧有一点恨意,不可能毫无怨念。
他险些阻挠她回国,险些就把她留在巴黎。
这些年来,贝丽一直心心念念的回国机遇,他应该清楚。
这点恨意足以抹除贝丽对他的歉疚。
够了。
杨锦钧也不是没有从她这里享受过。
离开射箭馆,贝丽接到严君林的电话。
“贝丽,”他很正式地叫她的名字,“姥姥送给我一个铁锅。”
贝丽看手表:“你晚上想做铁锅炖大鹅?不好意思,我不想吃——”
“不是,”严君林说,“姥姥提醒我,铁锅需要开锅后再用。”
贝丽:“对,怎么了?”
家里现在还在用的那个铁锅,也是姥姥送的,已经用了二十多年。
一口好锅能传两代。
“我不会用,”严君林温和地问,“姥姥说你会——你可以教教我吗?”
第60章 羊入虎口 不入虎穴,焉得虎子?……
贝丽起初想, 晚饭凑合吃点算了,面包,烤肠, 或者点份外卖。
但严君林那边有好吃的。
她对自己说,你只是过去吃饭。
没有别的意思。
嗯。
纯吃饭。
因为他做饭真的好吃。
天杀的, 谁说“想抓住男人的心就要抓住他的胃”, 纯属扯淡, “想抓住女人的心就先抓住她的胃”才正确。
只有女性才会因为“食欲”产生细腻的延伸情感。
严君林选的时机也未免太精准了, 刚好在她运动后, 进食欲最旺盛的时刻。
刚按响门铃,贝丽还没调整好心情,门就开了, 吓得她后退一步。
严君林探身, 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包:“怎么一副羊入虎口的表情?”
贝丽说:“你才是羊呢。”
“好,小老虎,”严君林从善如流,侧身让开, “请深入虎穴——”
他的新公寓比贝丽设想中更大, 一层就一套公寓, 三梯一户,大横厅,一个“L”形状的落地玻璃窗, 在客厅就能看到东方明珠和黄浦江。
装修风格也是贝丽喜欢的,户内不设门套, 多是隐形门,客厅铺设石材地面,餐桌、岛台和沙发前的矮茶几都是奢石, 墙壁用了不同材质的木饰面,陈列的艺术品都是偏块面的雕塑感,低调又沉稳的奢华感。
现在已经见惯了好东西,贝丽仍被震撼了一下。
这套公寓的装修太棒了。
手指拂过岛台台面,石材冰凉而顺滑,她眼前一亮又一亮,忍不住问:“这房子多大呀?”
“房产证上写的是498平,公摊面积大,实际面积没那么多,”严君林关上门,低头看她的运动包和弓,垂垂眼,回答,“有三个次卧和一个保姆间。”
放下东西,他跟在贝丽身后,看她亮晶晶的眼,手指一路划过,无声无息,触碰着她刚刚摸过的地方,在无温度的奢石上追踪她的痕迹。
贝丽回头:“阿姨现在住在这里吗?”
“现在还没有,”严君林回答,“雇了一个阿姨,定时上门打扫卫生——我还是更喜欢自己做饭。”
贝丽说:“真好。”
好羡慕他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