陌以新点了点头。
“最重要的是她绝对可靠。”萧濯云继续道,“安阳长公主难产离世后,当时还是恒王的皇上将盈秋接去抚养,老嬷嬷便随盈秋进了恒王府。
后来皇上登基,她又重新回到宫里,继续陪在盈秋身边。十七年来,她是看着盈秋长大的,我们不论问什么,她都不会说出去。”
两人计议已定,便离开架阁库,一同前往那位老嬷嬷的住所。
这位老嬷嬷一直陪在七公主身边,如今却住在宫外。
只因她上了年纪,前两年身子便开始不好。七公主不愿她再操劳,便在城中买了宅子给她住,雇人照料,好说歹说才劝她搬了过去。
“萧濯云,你怎么这么晚才来,我都准备回宫了!”楚盈秋对萧濯云嗔怪着,又看到陌以新,十分意外,“陌大人怎么也来了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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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5章
萧濯云回答:“我与以新兄查了一天的案, 来这里也是为了问嬷嬷一些事。”
“问嬷嬷?”楚盈秋更加诧异,“你昨日不是说,在查老夜君的疑案么, 怎会找到我嬷嬷头上?”
“公主, 可是二公子来了?”便在此时, 屋里传来一道老迈而慈祥的声音,“快请二公子进来坐吧。”
楚盈秋应了一声,便带二人进了屋子。
老嬷嬷一见萧濯云便是眉开眼笑,更加和蔼道:“二公子对公主真是体贴有加,每日都来伴着,不愧是安阳长公主当年深思熟虑,为公主悉心择定的良配啊,老奴到地下也能安心了。”
楚盈秋俏脸微红,嗔道:“嬷嬷, 别说这些不吉利的, 你可是要长命百岁呢。”
老嬷嬷笑得咳嗽起来, 喘了一会才道:“老奴能看到公主长大成人,已经不负安阳长公主所托,活得够久咯!”
楚盈秋急了,上前轻推着嬷嬷的肩, 撒娇道:“这怎么够?你还没看着我嫁人生子呢!母亲没能见我一面就去了, 难道嬷嬷不想替母亲看看未来的孙子孙女么?”
嬷嬷沉默下来,面上浮起一丝悲哀,许是想到了分别多年的旧主。
片刻后, 她握住七公主的手,恳切道:“看到公主与二公子如此和睦,老奴心愿已了。此生只还有一个奢望, 便是在临死前上一次开阳山,在山上的庵堂里烧一炷香,还一桩愿。”
言罢,眼中已含热泪。
楚盈秋也鼻子一酸,认真道:“嬷嬷宽心,待你身子好些了,盈秋一定陪你去。”
“好,好……”嬷嬷拍着楚盈秋的手,热泪盈眶,满面欣慰。
楚盈秋悄然抹了把眼睛,不想嬷嬷继续伤怀,转移话题道:“嬷嬷,这位是景都府尹陌大人,有些事想要向你打听。”
嬷嬷抬手擦去眼角浑浊的泪水,这才看向陌以新,道:“老奴见过陌大人,不知老奴能帮上什么忙?”
陌以新开门见山:“嬷嬷可知翊王爷和老阳国公?”
“老奴知晓,两位都是先皇的兄弟。”
“那么嬷嬷可还记得,大约二十年前,这两家发生过什么大事?尤其是嫁娶、休弃、生子此类之事。”
“二十年前……”嬷嬷蹙了蹙眉,额上的皱纹更深了几分。
萧濯云补充道:“嬷嬷,我知你素来耳听八方,消息灵通,这才专程带陌大人前来询问,还请嬷嬷仔细回忆一番,此事事关重大。”
嬷嬷连连点头,神情也更严肃了几分。她双眼眯起,似是在搜索十分久远庞杂的记忆,过了许久,才道:“老奴的确有些印象,大约二十年前,阳国公府上闹出过一件丑事。”
“什么丑事?”萧濯云忙问。
“老阳国公的长女,也就是现今这位阳国公的长姐,当年已被封为郡主,就要许配给大将军古恺,听说已合过八字,可这位郡主却忽然执意悔婚。
后来,也不知又发生了什么,总归这亲事没结成,只听说郡主出走江湖,再也没人见过。现今这位阳国公,始终爱好与江湖豪侠往来结交,据说也是为了寻觅长姐。”
“竟有此事……”萧濯云心下惊诧,连忙又问,“那翊王府呢,也有这种事吗?”
“说来也巧,还真有一件事,算时间……是与国公府郡主那事接连发生的,不过要机密许多。老奴有位好友曾在翊王府当差,许多年后离了府,才对老奴讲起此事。”
嬷嬷目光悠远,缓缓道来,“翊王世子的正妃,那一年有了身孕,整个王府都喜气洋洋,老王妃还特意去观音庙还了愿。可后来却出了大波折,说那孩子啊,不是世子的。”
“啊?”楚盈秋瞠目,“这是如何知晓的?”
“这个……”老嬷嬷不知如何对七公主解释,踌躇片刻才道,“是因日子对不上,公主日后会明白的……总之,世子大发雷霆,险些要亲手处死世子妃。可后来不知怎么,又峰回路转,说太医是被人买通,作假陷害世子妃。
事情查清后,世子妃虽得回清白,却失望于世子的怀疑,又受了惊吓,忧思过甚,最终搬去王府别院疗养。孩子出世后,她也心灰意冷,一直留在别院吃斋念佛,再未重回王府了。
而世子,或许是心怀歉疚,后来奏请先皇,将世子之位直接传给了刚刚出世的儿子。”
“世子妃那年生下的孩子,是楚宣平……”萧濯云惊道,“他今年正好二十岁。”
“此间波折极为机密,还请二公子莫要告知翊王世子。老奴那位老友虽然早已离了王府,老奴也怕牵连到她。”老嬷嬷诚恳道。
“嬷嬷放心,你说的这些事,我们绝不外传。”楚盈秋拍着胸脯打包票。
萧濯云思忖道:“这两家府上居然都出过事……不过,若真是我们推测那事,定要十分机密,不可引人注目。相比之下,似乎翊王府那事更像一些。”
陌以新若有所思,点了点头。
“那咱们便先从翊王府查起。”萧濯云随即道,“嬷嬷,你可认得当年那位世子妃身边的奴婢?”
嬷嬷轻叹一声:“听说她至今都未曾打开心结,整日吃斋念佛,身边本就没多少人,老奴也实在无能为力了。”
楚盈秋略有些失落:“那怎么办?你们这案子还查的下去吗?”
萧濯云耸了耸肩:“好不容易查到了这里,总不能就这么放弃吧。”
“对了……”老嬷嬷忽然又开了口。
楚盈秋眼睛一亮:“嬷嬷可是又想到了什么?”
“老奴有位好友姓邢,是景熙城出名的稳婆,许多勋贵人家生子时都会请她前去帮手。老奴忽然想起,她曾提起过,为翊王府世子妃接生之事。”
嬷嬷细细回忆着,缓缓道,“听二公子与陌大人所言,似是很在意那个孩子,或许,接生的稳婆曾见过一些端倪。”
“太好了!”楚盈秋一喜,“那稳婆现居何处,我们去找她询问。”
“她如今也上了年纪,早已不做接生的差使了,但毕竟还是名气在外,公主向城里几家医馆打听一下,准会知道。不过……”嬷嬷顿了顿,“她素来为大户人家接生,口风极紧,怕是不会有问必答。”
“那我们又该如何?”
老嬷嬷这半日苦思冥想,又说了许久话,已明显露出疲态,此时又思忖片刻,颤巍巍伸出手,自怀中取出一物,道:“这片金叶子,是安阳长公主当年赐予老奴的,老奴一直带在身上,邢稳婆也曾见过。公主可以拿着此物前去找她,也许她会看在老奴的面上,松一松口。”
楚盈秋双手接过,将金叶子小心收起,道:“多谢嬷嬷,查完案后我便给你送回来。这回你可帮大忙啦!”
嬷嬷却摇了摇头:“公主,这金叶子不必还给老奴了,她本便是你母亲之物,如今经老奴之手传给你,也算圆满。”
“可是……”
“公主,老奴有些累了。”老嬷嬷说完这句,捂着胸口咳嗽起来。
楚盈秋心中不忍,忙道:“嬷嬷,我都依你,你快歇下吧。今日实在叫你劳心了,不管那位邢稳婆有没有线索,嬷嬷都莫再思虑此事,我们会自己解决的。”
老嬷嬷点了点头,已无力再多说什么,靠在榻上闭目歇息起来。
……
天刚刚亮,林安便被一阵敲门声吵醒。
起身穿衣,坐在床边恍惚了一阵,林安才拖着步子,打开房门。
门外是叶饮辰。
林安揉了揉眼,诧异道:“你什么时候学会敲门的?”
叶饮辰绕过林安进了门,宾至如归地往椅上一坐,悠然道:“从前都是翻窗,自然用不着敲门。不过偶尔也想试试,走正门进你房间是什么感觉。”
“什么感觉?”
“嗯,似乎不够刺激。”
“……”
林安重新关上房门,回来坐下,喝了口凉茶润润嗓子,道:“你不要告诉我,这么早来敲门就是为了试试感觉。”
“当然不是。”叶饮辰一脸正经,“执素那边有消息了。”
“什么消息?”
“景熙城里出售药墨的铺子只有两家,一家叫四宝斋,听名字便知,笔墨纸砚皆有销售。另一家叫墨馆,便是专卖墨品的了。”
既然只有两家,自然挨个查访便是,两人依着路程远近,先来到了四宝斋。
“请问掌柜,店里可有药墨?”林安客气打听。
“药墨?”掌柜眼睛一亮,立刻来了精神,“看来姑娘也是行家,小店有多种药墨,不知姑娘偏好哪个方子?”
林安道:“我们是来找人的,想打听一下平日来贵店购买药墨的熟客。”
“这个……”掌柜一愣,才道,“小店卖文房四宝,种类齐全,质量上乘,时常顾客盈门,都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,从未登记姓名。”
叶饮辰极为自然地向掌柜手中递上一锭金子,淡淡道:“不如再仔细想想?”
掌柜一双眼顿时瞪得溜圆,做四宝斋掌柜这几年,他还从未见过整锭的金子。不是银子,是金子!
他彻底怔住,面色愈发为难,看得出他很想赚下这笔天降巨款,却实在不知如何作答。
林安轻叹一声,对叶饮辰道:“其实这样打听本也希望不大,这店里每日客人众多,就算买药墨的不多,掌柜也很难全都记得。”
“正是,正是这个道理。”掌柜连连称是。
林安见叶饮辰沉默不语,知他不想放弃,又提议道:“不如派人守在这两家铺子,他若习惯用药墨,用完了自然还会再来买,总能等到的。”
这也是林安原本的打算。
叶饮辰这才点了点头,轻叹一声:“只是这样一等,不知又要等到何时。”
掌柜小心觑着叶饮辰的神色,生怕这位贵客一个不高兴,又将这大锭金子要回去。
叶饮辰被他盯得有些无奈,道:“别看了,这金子今日落你口袋了。”
“不敢,不敢。”掌柜顿时笑逐颜开,一边翻开账本,一边道,“贵客出手大方,在下哪敢私吞?自然是照章程入账。”
叶饮辰自然不理会这些,心中思量着派几位针线楼中人过来守着,便要转身离开。
林安却忽然睁大了眼,猛地一杵叶饮辰胳膊,道:“快,快看这里!”
“什么?”叶饮辰不明所以。
林安顾不上解释,从掌柜手中扯过账本,往前翻到掌柜方才唰唰翻过的一页,伸手一指:“看!”
叶饮辰只扫了一眼,神色也顿时一变,目光随即掠向掌柜:“这是从何而来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