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上共有五位皇子,在太子之下,还有二皇子、三皇子、四皇子、六皇子,她早便听闻二皇子英年早逝,却未料到,居然是与太子一模一样的死法!
时隔五年,居然又出现了同样的诡异事件!
许久,林安才回过神来,忙问:“当年二皇子一案,最终结果如何?”
“没有结果。”陌以新缓缓摇了摇头,“当时,同样有人目睹了二皇子独自泛舟与投湖的全过程,多番调查之下,也未能发现任何蛛丝马迹。所以,尽管事情蹊跷,最终也只能以意外定论。
可今时今日,太子之薨竟如出一辙,‘意外’之说再也站不住脚。所以,皇上命我调查此案,同时便也是重查二皇子一案。”
难怪会给七日时限,可是,若再加上五年前的旧事,整件案子就更加匪夷所思了,恐怕七日也远远不够……林安暗暗叹了口气。
而此时,如果再去问明日会试缺考该当如何,就显得太没眼力见了。
……
次日清早,陌以新带着林安和风青进宫查案,风楼则陪林初留在了府里。
凤鸣湖南岸,昨夜巡逻的一队侍卫已在此恭候。
侍卫长名叫江远望,是一个身形颀长,身板结实的年轻男子,一看便知是行伍之人。
他将昨夜所见情形又细细讲述一遍,陌以新听罢,开口问道:“自你们看到太子泛舟湖心,至太子跳湖这期间,太子可有何异常举动?”
江远望摇头:“没有,太子始终站在船头,双手负于身后,跳船的动作十分突然,毫无先兆。”
“你们发现太子,是在什么时辰?”
“大约是亥时三刻。”
“亥时三刻,夜色已深,隔着湖面百丈之遥,你们能确定船上之人便是太子?”
江远望稍作回忆,道:“虽是夜晚,船上却挂着一盏灯笼,借着灯笼亮光,我们能够看清身形轮廓。虽然只是一个背影,可太子所穿杏黄朝服,在夜色中尤为醒目,我们一眼便认出是殿下无疑。”
他顿了顿,接着道:“更何况,太子殿下投湖后,立即有侍卫入水营救。众目睽睽之下,水中之人的确是太子无疑,身上衣物也毫无一丝松动或凌乱之象。”
林安不由沉思,楚朝历来有衣物形制规范,赤黄为天子所用,杏黄则为太子专属,其余皇子皆有严格区分。
昨日宫宴场合,太子所穿自然是杏黄色正装,在整个楚朝,也再无第二人能穿。
而宫廷正装的穿着繁复至极,若是有人穿着太子衣物假扮太子,便需要在跳湖后的片刻之内,先迅速脱衣,再在水下给太子服服帖帖穿好,赶在侍卫游到前完成,这的确是不可能完成的事。
除非,有人从东宫另外偷了一件太子朝服?可若东宫曾失窃,理应早有风声,不可能无人上报。
陌以新思忖片刻,将目光移向岸上一只小舟,道:“这便是太子所乘之舟?”
“正是。”江远望答道,“昨夜事发后,我们在太子落水之处的湖底做了标记,便将船拉回岸上,以便调查。”
林安有些惊讶,原以为太子所乘之舟,即便不说华丽尊贵,至少也该雅致考究,没想到竟如此简陋,甚至称得上破旧。
她疑惑道:“堂堂皇城之内,太子所乘之舟,怎会如此……简朴?”她用上了一个褒义词。
江远望依旧有问必答:“姑娘有所不知,此舟原是二皇子旧物。”
“二皇子?”林安微惊。
“是。二殿下一向钟情这片湖景,当年得皇上准许后,特意取来这叶小舟,偶尔泛舟垂钓,怡情自乐。二殿下平易近人,从不铺张,加之这舟已搁置五年,故而愈显陈旧了。”
林安点点头,四下看去,凤鸣湖湖光绮丽,垂柳绕岸,碧波粼粼,的确是一片美景。
风青好奇道:“你是说,五年来,这舟便一直放在这里?”
“不错。二皇子薨逝后,皇上与皇后都哀恸不已,不舍毁去二皇子生前心爱之物,便命人将小舟抬上南岸,覆上白布,停放在二皇子往日泊舟之处。这些年宫中视此为忌讳,从无人敢靠近此处,小舟也已有五年未曾入水了。”
江远望神情中流露出几分哀思。
林安眉心蹙起。五年未动的小舟,却在昨夜,各国来朝晚宴之际,被太子划至湖心。
江远望此时道:“太子的贴身太监司越,也是我们后来搜到的,大人可要审问?”
他身旁另一侍卫补充道:“昨夜我们搜到他时,他看起来有些鬼祟。”
“将他带来吧。”陌以新道。
司越很快被带到,虽说事发已过一夜,可直至此时他仍浑身颤抖。林安打量着他,默默认同方才那侍卫所言——确实鬼祟。
不过这也难怪,太子意外薨逝,作为贴身太监,他难辞其咎,倘若不是查案需要,恐怕早已不知被发落何处了。
陌以新开门见山:“昨夜,你是随太子一同离席的?”
“回、回大人,是、是的。”司越一开口便结结巴巴。
“太子为何离席?”陌以新紧接着问。
司越愈发惶恐,扑通跪倒在地,道:“小人不、不知。小人只是如往常一般随侍太子左右,可离开大殿后,太子便、便独自离开了。小人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啊!”
“太子可曾提及去向?”
“不、不曾!”司越连连摇头,“小、小人也不敢多嘴。”
陌以新又问:“近来,太子可有任何与往日不同之处?”
“没、没有。”司越仍是坚定地摇头。
从司越这里没有得到任何新的信息,林安心中愈发疑云重重。
天庆殿,在凤鸣湖北岸,而小舟,则停在凤鸣湖南岸。从天庆殿走到小舟,至少需要两刻钟。
而从太子离席至被发现泛舟湖心,总共也只有不到半个时辰,再除去划船所需时间,中间几乎没有片刻多余。
也就是说,太子必须一路直奔而来,目标明确,未曾耽搁片刻,沿途还避开了所有巡查侍卫。
太子究竟要做什么?
林安下意识看向司越,见他仍是神情惶惶,瑟缩不已。林安叹了口气——连贴身小太监都不知太子去向,难道真有什么极为机密之事?
那么他的死,也很可能正与此事有关。
岸边一番询问后,三人又赶往东宫——太子遗体仍暂时安放在此。
东宫门口,守卫森严。
陌以新拿出皇上为此案御赐的通行令牌,为首的侍卫这才放行,亲自带领陌以新一行人进入东宫,见到了已故的太子。
林安不禁想起,上回见到太子,还是在去年苏府嘉平会上。谁能想到,彼时还志得意满的堂堂一国太子,此时却已是一副冰冷死寂的尸身,难免令人唏嘘。
风青仔细检查一番,道:“死因的确是溺死无疑,也没有受伤或中毒的迹象。”
林安并不意外,宫中太医的检查结果,想来也不会有错。
引路侍卫察言观色,指向一旁桌上叠放的衣物,道:“陌大人,太子殿下薨逝时随身穿戴都在此处。”
陌以新走上前去,看到最上面放着一枚玉佩与一只香囊。
这玉佩温润如脂,成色极佳,通体洁白无瑕,雕刻的龙纹栩栩如生,一望便知出自名匠之手,非贵胄不可佩戴。
香囊则是以彩绸制成,质地细腻柔滑,以五色丝线绣成一朵盛放莲花,花瓣层叠,精美雅致,针脚间尽显工巧。
引路侍卫见陌以新拿着这二物端详,便道:“这枚龙纹白玉佩,乃皇上亲赐之物,太子殿下向来随身佩戴,无比爱惜。
至于香囊,则是随时令更换。大人手中这枚,应是殿下在不久前才换上的,近来时常把玩。”
陌以新转头看向引路侍卫:“不知阁下如何称呼,似乎对太子颇为了解?”
引路侍卫忙躬身答道:“下官武玉沙,是东宫侍卫长,也是太子殿下贴身护卫。殿下遭此横祸,下官罪该万死。幸得圣上开恩,准许下官戴罪协助调查,下官自当任凭陌大人差遣。”
陌以新便问:“既是太子贴身护卫,为何昨夜宴会太子离席时,你未曾同往?”
武玉沙答道:“昨日下官虽随太子赴宴,可……殿下有时独自出行,并不让下官跟随,只留司越一人伴驾。”
“如此说来,司越是陪伴太子最久之人了?”
“正是。”武玉沙点头,“司越自幼侍奉殿下,与殿下一同长大。殿下素来倚重于他,平日里微服出宫走动,也都只带着司越随行。”
陌以新若有所思,片刻后又道:“近来,太子可有任何与往日不同之处?”
武玉沙低头思索片刻,答道:“前些日子的祭天大典上,太子被有心人设计,始终未能查清幕后之人,因此心绪不佳。近来殿下频频出宫奔走,亲自彻查此事。在宫里也时常出神,似是有要紧事悬于心头。除此之外,倒也没什么了。”
林安心头一跳,忽然想起一事。那日祭天结束时,一只猫暴毙于九重台,腹中还藏了布帛,写着“太子继,则楚兴”,显然是有人陷害太子。
没想到时隔短短七日,太子竟已薨逝。莫非……这两件事也有关联?
林安想着,视线落在一旁叠放的太子衣袍之上,果然如江远望所言,是杏黄朝服。
衣袍昨夜在湖水中浸泡过,此时仍残留湿意。林安将衣袍展开,上下打量一番,眸光忽而一动——衣袍下摆处,竟有个小小破洞,好似被什么勾破的。
太子身份尊贵,又身着正装,本应只出入于富丽堂皇的宫殿之中。若要勾破衣袍,或许又是泛舟途中匆忙所致。
五年前和五年后,二皇子和太子。
凤鸣湖那片宁静的湖水之中,究竟隐藏着什么,竟吸引了一个又一个皇子纵身一跃,魂断湖心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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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9章
秋水云天二楼雅间内, 萧濯云正在等候。陌以新托他帮忙调查当年二皇子之事,相约在此讨论案情。
而此时,与他一同等候的, 还有七公主楚盈秋。
见几人前来, 萧濯云一脸无奈道:“她非要跟着。”
“喂, 我也是为了帮忙啊!”楚盈秋嗔道,“虽然太子与我并不亲熟,但总算是大哥,如今出了这事,我自该尽一份力。更何况,听说陌大人还要连带调查二皇兄之事,那我更加不能不管了。”
七公主并非皇上所出,而是长公主之女,与几位皇子实际是表兄妹的关系。不过, 从七公主毫不遮掩的坦率言辞中, 明显听得出, 她对二皇子的感情远胜于太子。
林安便问:“看来公主与二皇子更为亲近?”
楚盈秋大方点头道:“二皇兄性情温和友爱,是几位皇兄中待我们最好的了。”
她说着,叹息一声,认真道:“倘若真能查出当年的真相, 给二皇兄报仇, 也是功德一件。”
萧濯云沉思道:“时隔五年,先后有两位皇子,在同一个地方, 以同样的方式身亡,倘若真是意外,未免巧合得太过离奇。依我看, 这两桩案之间必有关联。”
陌以新点头道:“不错,依我推断,大致有三种可能。第一,自然是连环作案——当年杀害二皇子的凶手,在一次得手又未曾暴露后,便故技重施,杀了太子。若是如此,凶手的目的也显而易见。”
萧濯云不假思索地接口道:“自然是,争夺储君之位。”
林安忍不住问:“若是为了争储,的确有理由杀害太子,可又为何要先杀害二皇子呢?”
萧濯云一听便是了然,解释道:“你有所不知,我朝素来以立嫡为先。当今皇后只有一子,便是二皇子。二皇子仁德贤明,皇上七年前登基时,朝野上下都默认二皇子会是未来的储君。可没过两年二皇子竟意外身死,皇上痛失嫡子,才改为立长,大皇子便成了太子。”
原来太子不是皇后所生,林安若有所思,如此说来,先后两位受害者,在身死时都是皇位的第一继承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