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想用它跟你换一样东西!”
“何物?”
“先太子调兵的手诏!”
“殿下开什么玩笑,我何来此物!”
“你没有,你大哥梅敇有!这手诏最后经手之人是梅敇,你不如回府仔细找一找。”
“殿下也知,我大哥已去世两年多,梅府空置无主,各路眼线在府中频频出没,便是眼下也并非没有,梅府已无秘密可言!殿下抬举我了,这等东西我可寻不来!”
“不去找怎知不行?还是说你不介意这东西落在陛下眼前?”他说着晃了晃那信。
“旁的先不说,敢问殿下,寻这手诏是要做什么?”
李茂眸色冷下来:“李晟倒台,他的案子早该了了,可偏偏有人揪着不放,查来查去,竟是想再翻起李啠的旧案来!那封手诏是关键,留在谁手,对谁都是祸根,郡主冰雪聪明,也定然明白这一点。找出来,毁了它!已经尘埃落定的案子,没必要再翻到水面上来。”
梅爻沉声反问道:“你可是害怕李啠复位?你可是……也在争大宝?”
第92章
三司审理至今,李晟一党撤职得撤职,降爵的降爵,杀的杀,放的放,基本算是清洗干净。前期瑞王及康王,明着暗着出了不少力,到后期两边都觉出不对劲。这审讯没完没了,实无结案的意思,且开始翻案,被平反昭雪之人,基本都曾是前太子李啠的拥趸。
最新进展是,昔日李晟身边一个不起眼的奉茶小厮说,李啠谋逆事发前,端王幕府少了位华先生。这位华先生,尤擅模仿人笔记、书画,闲时还爱写话本子,奉茶小厮看得津津有味。
哦,华先生是七公主扶光引荐的。
严瑢觉着“少了”的这位华先生,必定在事发前被处理掉了。
可这小厮说,端王府被查抄前一晚,他还嗑着瓜子,拿着华先生最新的话本子,在墙根底下摸鱼。
另一条线索,是严彧找到了昔日太子身边中庶人徐瑁的家眷,周氏母女。徐瑁在揭发太子谋逆后,哭着说行此举为不忠,不行此举为不义,两难之下不可独活,遂一头碰死在了御前。
他夫人周氏称,徐瑁揭发太子是受端王逼迫,行事前曾给她留有遗言,她凭借这些遗言,只要见到那晚李啠调兵的手诏,便可证伪。
这两条线索,似是打开了洗刷前太子冤屈的新窗口,只是仍很难——生死未知的华先生不好寻,不知去向的调兵手诏就更难找了!
可有一点很明确,他们得快,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,他们在找,康王和瑞王未必就不找!
除此之外,他们还得防着对方釜底抽薪,直接向李啠下手。
李啠如今只是一介庶民,他自己很想得开,也不惜命,只愁得严彧恨不能把天字营全派过去!
就在前几日,李啠在大街上险些被马踩死。
据天禄传回的消息称,梅家军大捷的信儿传回文山那日,李啠上街看热闹,为救个小孩子滚入马蹄之下,天禄眼疾手快将其扯出,饶是如此,马蹄子仍踏在了他的左腿小腿上,骨折,能否恢复如初还不一定。
严瑢沉声道:“我们追得越紧,李啠便越危险。他们甚至不用杀他,只要弄残即可,毕竟大齐有过复位的储君,却还未有六根不全的帝王。”
严彧不免焦心:“我们动作还得再快些!文山郡主说日前李茂已找过她,索要手诏,李享虽未直接找上门来,可我派去保护周氏母女的人,已拦了三波刺杀!这事上,俩人倒似商量好一般默契!”
严瑢道:“梅府便是真有手诏,也不能这么拿出来。只要手诏出自梅府,便是南境洗不清的把柄!”
“这道理她自然晓得,先拖着李茂罢了。不过,李茂手中似有梅敇的把柄,我查到并州搅动民变的骆文斌,曾是梅敇的人,后来效忠李茂,可惜死无对证。此事若是揭发,民变一事,很可能扣到文山头上去!”
严彧心思沉沉地望向窗外,这里是他带梅爻来过的那处庄子,叫做静溪园,如今容师傅住这里。那院子里一大片花海中,梅爻、芾棠、唐云熙和容桉正玩在一处,几个年纪相仿的女孩子在花丛里扑蝴蝶,灵动的身姿叫看到之人身心松快。
严彧不自觉勾起唇角,他的姑娘最好看。
严瑢顺着他目光看过去,也笑道:“她们看起来相处得不错!”
“嗯,郡主没架子,我那未来嫂子最包容,桉桉和芾棠虽小,却也一个乖巧,一个机灵,都是好相与的。”
严瑢呵呵一笑:“还不是看着我们两个,哪一个是没脾气的?说起来,你何时有这么一处庄子,靠山临水,倒是清幽雅致。”
“大哥名下私产颇丰,我自是比不得,只这里还过得去。”
“瞧你酸的!你喜欢什么,拿去便是,你晓得我对你从不吝啬。”
“我开玩笑罢了!这是
先皇后赏的,李啠看不上,便宜了我。”
严瑢望着外面的山景园色,起身道:“今日休沐,你说要拉我出来散心,竟是关在这屋里聊了半日的官司,现下我可要出去啦,你来不来?”
严彧笑着跟在大哥身后,出了屋子。
那院子里,容老靠在白檀树下轮椅上乘凉,看着孩子们说笑嬉闹,天泽跟天禧也刚从河里抓鱼回来,打过招呼,便将鱼送去小厨房添菜。
严瑢严彧坐到容老身边,老爷子看着俩孩子,一脸慈祥道:“当年去西北时,彧儿才五六岁,我记得他当时不肯走,抱着瑢儿你的大腿死活不撒手!多快啊,一晃你们都大了,也要成家了!”
严瑢笑道:“这事我记得,最后是父王揪着他脖颈子拎上的马!”
“我也记的啊!”严彧很是不忿,“容师傅你那马车那么宽敞,硬是不叫我进,要我在马背上一路颠去了西北,我才五岁啊!”
容老呵呵笑:“那可怪不得我,那是你父王不叫进,磨你性子和筋骨哩!”
说话间几个姑娘欢快地涌过来,容崇恩很识趣:“你们年轻人玩吧,我也该回去吃药啦!”
桉桉乖巧地上前扶正祖父,推他回房。
小芾棠看看身前两对,哼了一声,拎着一兜子蝴蝶跑了。
场面一时安静下来。四人中,唯唐云熙略局促,她与心上人最是名正言顺,却又实在疏离又客气。
严彧视线却没离开梅爻,她今日穿了件嫩黄色齐胸襦裙,胸前那一小片白嫩嫩的肌肤,在日光下如玉一样,草绿色的裙带勒出胸前浑圆和纤细腰身,勾得他移不开眼。又见她一双小手摊着,似是沾了些花泥,他一笑,握住那只纤细玉腕,声音都柔了几分:“玩够了?带你去洗洗。”
说着牵了她往绕山抱庄的溪湖而去。
他俩一走,剩下两个持重有礼的人,谁都不开口,竟一时陷入静默。
唐云熙到底是飒爽儿女,虽有些初坠爱河的羞怯,仍试图落落大方地起个话题,一抬头,却见严瑢正望着自己,眼里藏了些似有似无的笑意。
芝兰玉树的大公子这一眼,生生看没了她鼓起来的勇气,让她脸上飞出红霞。
大公子笑得更浓,都染进了声音里:“瘦了些,可是大婚之事过于操劳?”
周氏本就不怎么掌事,身体也不好,唐云熙几乎是自己给自己办婚,大小琐事确实辛苦。听严瑢那么温柔地说她瘦了,一时心里又甜又软,便带出几分女儿家的娇羞来,软着声音道:“确是辛苦,可想到……是嫁你,便不觉得累。”
有机会朝大公子讲情话的姑娘,实在也没谁,唐云熙这话莫名往他心头撞了一下。
四目相对,他从唐云熙仰视的眸子里,看到了失神的自己,鬼使神差地抬起手,拨了拨飘在她眼尾的一缕发丝。
那一头,溪水淙淙,白石幽幽。严彧在溪边蹲下,招呼站立的梅爻:“过来。”
她不情愿地走近几步,伸手道:“你帮我洗。”
严彧把她拽近,蹲下,一边撩水给她洗手,一边道:“你如今使唤起我来,倒也不客气!”
“我以往洗手,婢子会试好温水捧到我跟前,我连弯腰都不用,眼下还要蹲着,探身出去……”
严彧突然拽着她手腕往水里一按,她身体前倾,险些栽进去,好不容易稳住,便见他捏着她手涮了几下,拎出来,不紧不慢道:“刚才那才叫探身出去。”
说着又从她腰间扯下帕子,手心手背仔细擦干,之后囫囵给自己擦了两下,将帕子晾在了一旁干燥的白石上,自己坐在了另一头。
“快要用膳了,不回去么?”她将手递到他伸出的手掌中,不意他使巧劲一拽,她便跌进他怀中,被抱个满怀。他头扎在她颈窝深深吸气,贪婪地汲取她身上香甜。
她被他抱在腿上,整个人被他圈住。只她身上的甜意已不能满足,他又亲上来,火热的气息擦过锁骨处的娇嫩肌肤,染出一片妃粉。她下意识环住他脖子,他总能三两下将她撩拨得动情不已。
她亲他额头,柔软唇瓣蹭着他鬓角脸颊,吐气如兰,勾得他抬起头,有些急切地吻上来,俩人交颈缠绵,双双气息不稳。她腰上的一只大手也跟着游上来,方一用力,便听她一声吃痛娇哼。
他不由地放缓力道,却不舍得离开,亲吻厮磨着问她:“怎么了,不舒服?”
她轻喘着道:“有些胀痛,癸水之前会这样,会想……”
她被他哄得难耐,便脱口而出,却未察觉他唇角和眼底漫出些浮浪笑意。他故意把人往身前按,又去咬她耳朵,哑着声音道:“想?想什么?”
他明知故问!
她一拳垂在他胸口,偏头躲开他的侵扰。他却追着她不放,见那小脸娇嫩,忍不住又亲了几口,才将人抱稳些,柔声道:“不逗你了,正经说,可看过大夫了,怎么说?”
他以往风里来沙里去,便是有师父教,也没地方学女科这些门道儿,只本能觉着不该疼才是。
梅爻本不欲同他说这些,可瞧他一脸认真,又不忍敷衍,回答道:“巫医说很多姑娘都是如此,不算大毛病,只别箍着勒着,别激到便好,若是难受得紧,可以热敷,或者轻轻地揉……”
“是这样么,疼么?”
他行动得倒是快。那只持枪握剑,又对她莽撞惯了的大掌,虽依旧铁硬,此时却难得轻柔地动作。她一时心中柔软,将头窝进他颈窝,享受起严大夫的疗愈。
他揉了几下,见掌指擦过襦裙,磨出更美好的形状,一时忍不住便凑上去亲了亲。她一惊,听见埋着头哑声道:“不只你,我也想。我只要闲下来,脑子里便都是你,榻上,水里,怀中,身下,各种样子……”
她忽地吸口气,只觉心头一时酥酥麻麻,又甜甜软软。
她由着他缠绵厮磨了会儿,终于忍不住道:“你、你还是放我下来吧……”
再纠缠下去,可都不好受。
他闷闷地:“我今日不该带一堆人来此,该带你去只有我们俩的地方!”
恋恋不舍地又磨蹭一会儿,这才终于放下她,牵着她往回走。
庄子里饭菜已摆上桌,严彧见少了裴伯,亲自将他从小厨房拉了来,让他挨着容老坐。裴舟是先皇后家奴,伺候了裴家三代人。他不胜惶恐地坐了,视线从严彧滑向裴天泽,又逐一掠过桌上孩子们,低头抹了抹眼。
许是情切,又许是上了年纪一时任性,裴舟喃喃道:“还差大皇子,人才算齐了……”
大皇子,李啠,是这一代里裴舟看的第一个孩子。
梅爻回府已过晚饭时分,先去琼花阁看了大哥,询问了医药吃食,见他气色好了许多,讲话也无虚喘,嗓音也清利了些。她开心,将伺候琼花阁的下人一通赏。
梅敇笑盈盈道:“还真是当家做主了,只有些败家!听说你的礼单也一向豪,满京城权贵都夸,文山郡主可比文山王世子大气!”
她有些惭愧:“大哥才情世故抵万金,我颟顸少智,幸得大哥赚得多,才能容我拿些黄白俗物来补,好在这销金窟一样的京城里自全。”
梅敇戳她脑门:“打小便会哄人!”
又敛了笑:“说正事,我眼下行动不便,可有些事拖不得,你得帮我办。”
“大哥你说便是!”
他从床头摸出封信,那信显得有些旧,似是盘磨久了的样子,边角已有些毛躁。上面几个字刚劲有力:扶光公主亲启。
她一笑:“想叫我替你送信呀?”
他苦笑一声:“我此刻确无那些心思!你叫凤舞拿着这信,帮我逮个人!”
第93章
时下已入伏,暑气灼得人心慌,加之蝉鸣嘶嘶,更添几分烦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