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那是因为……因为,”春杏磕磕巴巴地:“因为好看,就像那些人收藏字画……”
她声音越说越小,企图退到船篷中去,兰辞扣住她手腕:“你说什么?”
船身随水波晃动,春杏没坐稳,兰辞扶住她。
这样的姿势,让春杏不得不直面他。
“就是觉得字好看,刻下来了……”
“你的字帖上有书坊出货的日期,日期在下定之后。”
他看着她:“为什么说谎?”
春杏真不知,他究竟想要从她这里,听到什么回答。
他就像一个带着答案来寻找证据的仵作,恨不能拿刀一片片把她活剐了。
因为连她自己都不知道,那个时候为什么要那么做。
好像被某种隐秘的欲望所驱策。
有某种羞耻不可言的理由。
两人对峙良久,春杏脸上的笑容挂不住,起了破罐子破摔的心思,她咬着牙:“我也不知道。”
“当时想那么做就做了,”她从衣襟里将荷包掏出来:“我不知道世子这么小气,你不让我这么做。”
她眼眶红了,顾不得荷包砸在他胸前,落在甲板上:“还你!”
她说完,挣脱开对方的手掌,从船篷中钻到船头,泪水忍不住委屈地涌出来,接着边哭边摇起船桨。
她凭着方才的记忆,无师自通地摇的还不错。
大力出奇迹,化羞耻为力量,她要迅速回到岸上去,然后收拾细软火速离开,回去当她的胡春杏。
再也不要见到这个大傻子。
亏她刚才还可怜他!
兰辞就坐在她身后,他没有阻止她,也很久没再开口。
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。
小船逆风而行,在湖面飘得十分艰难。
但还是一点点,在往岸边靠近。
“祝鸣漪,你是不是那时候就……”一只满是茧子的大掌,抓住了那双拼命摇动船桨的纤细雪白的胳膊。
他小心翼翼地开口,似乎难以启齿:“你喜欢我?”
春杏张着嘴愣了片刻,一阵水波动荡,乌篷船晃了晃,她在兰辞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慌乱。
她手一松,借机装作没站稳,一头扎进水中,踩着脚下的污泥,往岸边划了几下,打算逃到岸上去。
岸边传来人群惊呼:
“有人落水啦!”
西湖岸边的水很浅,春杏不会游泳,但是知道以她的身量,只要人站直了就没事。
可是水也太冷了。
她稳住身子,仰着头,一边拨水,一边艰难地往岸边走。
身后传来水声,一股水浪重重将她往前推。兰辞游鱼般窜入水中,揽住她腰肢,脚下用力,春杏只觉得身子一重,已经被他捞上岸。
第29章 革带
深秋的湖水泛着刺骨的寒意,兰辞将春杏捞上岸时,她的嘴唇已经冻得发白。
他抖开披风,将人兜头裹紧,接着双臂一揽,直接把她抱上马背。
岸边响起一阵欢呼声。
春杏从披风中露出一只眼。
兰辞面色铁青,手臂牢牢箍着她的腰,似乎怕她再次滑下去,一言不发,看上去十分可怖。
骏马奔驰,穿出人群,这姿势不舒服,春杏挣扎了一下。
她x不动还好,一动兰辞火气就上来了。
“你不会水,一点不留心?”他的声音里带着恼怒和颤抖。
“水不深,我有数的……”春杏刚开口,冷风吹来,她便打了个喷嚏,整个人缩了缩。
“冷吧,冷就对了。”他咬牙切齿,手臂的力道又加深了几分,几乎让春杏无法呼吸。
回到小宅子门外,兰辞抱着春杏下马,却吃了闭门羹——满屋子下人都被主母春杏放了大假,出去玩乐去了。
春杏脸都丢尽了。
她往湿漉漉的胸口摸索,生怕兰辞给她两拳,慌张解释道:“钥匙我带了的。他们答应我的,酉时就往回走。”
怎么还没回来呢?
冰凉的指尖勾着一串钥匙,兰辞接过来时,还留有身体的温度。
春杏不了解临安,兰辞却知道为什么。
节庆时期,街市堵塞是常事。
不过两人回来没一会儿,两个老奴便回来了。
兰辞立刻吩咐他们烧水,自己则直接上手,粗暴地将春杏剥了个干净。
湿透的衣裙和罗袜,被他随手丢在地上。春杏像个瑟瑟发抖的小兔子,任他摆布,连挣扎都不敢。
他又从她行李里,翻出条绸裙,黑着一张脸,语气不容置喙:“换好了,先进被子捂着,我提两桶热水回来。”
春杏哪还敢回嘴,顾不得害羞,老老实实将裙子换上。
兰辞抱着手臂,站在青纱帐外。
盯着她钻进被窝,才转身出去。
两个老奴在伙房,把风箱都拉出火星子了。
兰辞自己换了衣裳,随便冲洗过,等不得水烧开,提着热水便往回走。
走到房门附近,他脚步一顿,发现书房亮着一盏幽幽的鬼火。
这个犟种,又去忙着毁灭什么证据了?
兰辞心头起了怒火,阔步走过去猛然推开门。
果然看见春杏手里攥着什么东西,听见动静,她慌忙将东西往身后藏。
他懒得看,也懒得说。
左手提着两桶热水,微微躬身,右手轻轻一抄,将人扛在肩上,大步走回了卧房。
这一回,他不再纵容她胡闹,解开腰间革带,三两下将她手腕绑在床栏上,声音低沉冷硬:“再乱跑试试看。”
从在书房被扛过来,春杏就是懵的,动不了的时候,她低头看着手腕,才不可置信:“你绑我?”
兰辞没理她,转身去提剩下两壶水。
走出房门时,他罕见地感到心跳如擂鼓,甚至有些发慌。
直到回来时,透过虚掩盖的房门,看见她仍被老老实实地绑在床头,他才稍稍定下心神。
一个成年人,被人像惩罚孩童般缚在床头,挣不脱,打不过。
压迫性的力量差距,令春杏羞愤难当,扭过脸不看他。
兰辞将浴桶重重放在她面前,热水倒进来,蒸腾出温热的白气。
他一言不发地走到春杏面前,松开革带,发现手腕都摩得红肿了,显然是奋力挣扎过。
她宁可假装落水岔开话头,宁可磨破手腕,也不愿意继续方才他提出的问题。
他握住她手腕,残忍地上下打量她失败的反抗。
春杏低着头没有说话,兰辞拧了拧眉,探身去看她的表情,正碰上一颗硕大的泪珠,从她眼眶滚落到腮边,接着顺着下巴砸在床边。
她任他扣住手腕,没有再挣扎,哭得安静,连抽噎都没有。
外面传来一阵嬉闹声,大概是女使厨娘们回来了。他们从角门进来,绕着后院的游廊回去了,声音也渐渐变小。
兰辞喉结滚动,嶙峋的手指感觉到她挣了挣。
他的心里却翻卷起一种异样的欢愉。
他克制着想要掐着她下巴,逼她说什么动听话的冲动,深深吸了口气,松开她:“罢了,水要冷了。”
春杏还愣着,没有动。
兰辞耐心有限,转过身,拍着浴桶:“自己进来,驱寒怯邪。”
春杏回过神,抹掉眼泪。
睡都睡过了,脱个衣裳有什么了不起。
她背对着他,把衣裳解了。
单薄的绸裙落在床上,他站在门前的屏风内,听见了衣料的沙沙声。
方才他怒意正浓,脱她衣裳时心思磊落,不觉得有什么。
现在情绪退去,倒觉得不自在起来。
白皙的皮肤,玲珑的身段。她被他腰间革带束住,乌发散乱,含着泪挣扎时倔强的眼神。
那些香艳的画面,争先恐后涌入脑中,身后传来春杏入水的声音,他站立难安,绕过屏风出去了。
早上起来,春杏在枕头下发现了她的荷包。
荷包是干的,里面的纸片也还在。她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,小心将东西收好。
用膳的时候,雀儿习惯性地一屁股坐在春杏身旁,给她摆筷子盛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