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好了,可以把烛火熄了。”
孟令仪睡在里边, 已经闭上了眼,盖上了被子,很是满足,使唤着赵堂浔。
他眸中有些微微的古怪,站起身,轻巧地把烛火吹灭,屋里霎时一片昏黑。可他却迟迟没有回来,而是从袖子中摸出了一瓶白日里掌柜给他的丹药,犹豫片刻,喂入嘴中,面色却是一如既往的平静。
他小心翼翼地走回来,躺在她的身边,放下帘帐。那唯一的声音也消失了,屋里一片寂静。
赵堂浔听着孟令仪在一旁的呼吸声,忽然冷不丁开口:
“悬悬,我可以亲你吗?”
孟令仪意识已经有些昏沉,大约是喝了酒的缘故,浑身热腾腾的,她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。
少年支起身子,双手握住她的手腕,紧紧地压在两侧,猝不及防地俯下身来,动作迅速而又带有微微的狼狈。可紧接着落下的吻,却无比轻柔。
他如同那日一样,小心翼翼地啃咬着她的唇瓣,然后又如同乞怜一般,一点点把自己的舌头送出去,在她的唇齿间快速地打了一个转,又收回来。
孟令仪没有什么感觉,只是觉得很柔和舒适,轻轻嗯了一声。
赵堂浔抬起唇瓣,二人的鼻尖只离了一个指头的宽度,他呼吸声混乱,嗓音低哑,吻着她:
“悬悬,我们只是朋友吗?”
孟令仪轻轻睁开眼,眸中掠过片刻迷茫。她迷迷糊糊地看向他,一片浓黑的夜色里,那双漆黑的眸子似乎带着泫然欲滴的水光,眉头轻轻地皱着,鼻尖也微微耸动。
孟令仪哑然,下意识地想要解释:
“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?”
他极轻极轻地闭了闭眼,一滴泪珠顺着长长的睫毛滚落,落在鼻尖上,又一路滑落,滴到孟令仪的锁骨上。明明只是一滴泪珠,却让孟令仪觉得如同开水一般滚烫,瞬间,气息变得慌乱起来。
“那你告诉我,我们……是什么?”
孟令仪深吸一口气,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他。她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,倒是他现在说的话提醒了她,他们现在没有任何名分,实在不应当举止如此亲密。她心里始终还是有一点胆怯,总觉得这样的事至少要在成亲之后才能做,忍不住伸手推了推他:
“阿浔,已经很晚了,要不我们先睡吧。”
话刚说出口,就听他悲痛地吸了吸鼻子,那双眼睛微微眯着,仿佛极其痛苦。他微微张唇,声音带着颤抖:
“为什么?是因为我不乖吗?”
孟令仪双颊滚烫,不知该拿他如何是好,只能服软:
“没有呀,你一直都很好。那……那你想怎么办呢?”
他抿着唇,觉得浑身冰凉。这几乎让他觉得酸痛的凉意之中,却又隐隐约约地烧着一股火。
他想怎么办呢?这样的语气,她是觉得他在无理取闹,或是在她看来,他一直就不该有什么名分。
“我想要你回答我们是什么。”
孟令仪彻底懵了,她是真不知道他们到底算什么。
“我求求你,你快说好不好?”
他的声音带上了哭腔,面容痛苦无比。
孟令仪的醉意被吓得全部消散,不知自己到底是哪一句话让他变得如此反常,她连忙回应:
“我说,我说,那你……要我说我们是什么?”
她又在问他,看来在她心里,依旧没有把他当成她的夫君。他暗暗咽下这股委屈,低下头,用湿润的眼睛蹭了蹭她的下巴,又一路用嘴唇轻轻地啃咬她的鼻尖、睫毛,似乎是惩罚,却又带着浓浓的讨好:
“我们不是要成亲吗?我想成为你的夫君,可以吗?”
孟令仪深吸一口气,虽然她愿意和他成亲,可她总觉得现在要她说这样的话,实在是太早,只能温声安慰:
“那就等我们成亲了再说,好不好?”
“那我明天带你回扬州去提亲,就不用等了。”
他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幽怨,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,抓着孟令仪的手力度是如此之大,让她疼得几乎快叫出声来,却也只能忍着,安抚他的情绪:
“明天?这也太仓促了,你别这么着急好吗?慢慢来不行吗?”
他似乎是累了,压倒在她身上,把脸埋进她的胸膛里,深深地吸着她的气味,道,声音沉闷:
“为什么?你是不是后悔了?”
孟令仪试图去摸他的脸:
“我没有,你别误会我,你可以跟我说说你怎么了吗?”
良久的沉默,他又撑起身子,开始吻她的脖子,让孟令仪觉得很痒,酥酥麻麻的,忍不住想躲。可在他潮湿又缠绵的攻势之下,这样的吻又让她觉得一股发自内心的舒适,浑身燥热。可内心却始终有一根弦,清晰地提醒她,不可以!现在实在是太快了,在成亲之前,她不想做这样的事。
孟令仪又推开他:
“阿浔,停下!不可以。”
他顿了顿,声音有些凶狠,眼角泛红,问她:
“为什么?”
接着,他又继续低头一路往下地吻她,甚至试图伸手去扒开她的衣裳。
孟令仪捂住胸口,猛地把他推开,声音陡然放大:
“停下,我说了不可以!”
赵堂浔瑟缩地停住,愣愣地抬起眼,又是惊慌又是胆怯,似乎没有料到她会用如此的语气同他说话,眼里的水光闪烁,却紧紧地咬着唇,只是无措地看着她。
孟令仪见状,叹了口气,问:“你是受到什么刺激了吗?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?”
他缓缓闭眼:
“没有,什么都没有,我知道错了,你睡吧。”
他乖巧地在她身边躺下,背对着她,安安静静的。
孟令仪却睡不着了,她看他这样有些愧疚,戳了戳他的后背道:
“成亲之前,我并不想做这种事。”
他轻轻嗯了一声。
孟令仪闭上眼睛,继续睡觉,可心里却像被一块石头压住似的,总觉得有些喘不上气,气氛很是不对劲。
许久,静谧的夜晚忽然传来小声的啜泣。
她的心紧了紧,又转过身看着他背对着自己的肩膀微微耸动,忍不住有些无奈:
“阿浔,你到底怎么了?”
他仍旧不说话,只是方才压抑的抽泣声愈发清晰。
他背对着她,让她看不清脸上的神色,可那双微微眯着的眼睛里,却透着一丝偏执的占有。
赵堂浔的心跳越来越快,他刻意地控制着自己的哭声,隐隐约约,做出一副十分可怜的模样,什么话也不说,只是暗自神伤。
孟令仪拍了拍他的肩,问:“你到底怎么了?你告诉我行吗?”
他还是不说话。
孟令仪问不出结果,心里又着急又气愤,头晕乎乎的,脾气也忍不住有些糟糕,轻轻推了他一把:“你不说就算了,我也不想管你了。”
她有些愤懑地背过身,扯了扯被子,让他露在外边,把自己裹起来,然后轻轻哼了一声:
“你真是莫名其妙。”
“莫名其妙”四个字如同针扎一般,一遍遍地将他的心戳得满是窟窿。
他压抑着那贯彻全身的撕裂一般的心痛,眨了眨眼,几滴清泪扑簌扑簌地流到枕头上。
指头紧紧地拽着一边的被褥,揉进掌心里。
方才一抽一抽的哭声安静下去,他静得连呼吸声也听不到了。
孟令仪闭着眼,心里却很焦躁。现在的赵堂浔让她觉得有些陌生,他看她的眼神,让她觉得有些执拗得可怕。从前她总认为他是一个没有开情窍、表面上看上去很冷漠实则十分简单纯粹的人。
她总是忍不住地对他心软,因为了解他的过去,所以她格外的心疼他。第一次看见他掉眼泪,和在她心上戳了一个窟窿没有什么区别。可这段时间,他却总是用那副委屈的神情看着她,久而久之,她总觉得这样的他,就像是一个用哭闹来要挟大人的小孩。
心里的直觉告诉她,他似乎在故意利用她的同情心,来得到他想要达成的目的。这样的直觉,让她有些无奈,却又隐约有点不高兴。
可现在凶完他,他不哭了,甚至一点动静也没有,她却更不安起来。
孟令仪撑着手支起身,坐在床头,故意动作很大地拉了拉被子,发出很响的动静,身边人依旧环抱着自己,蜷缩成一团,一动不动,仿佛没有受到她的任何影响,又似乎是因为害怕而不敢做出任何回应。
她心里越来越痒,很好奇他现在到底在想什么,到底又是什么意思,可又执拗地不想开口同他说话。于是,故意跨过他下床,身体爬过他的瞬间,还状似无意地狠狠踹了他一下。
可他还是一声不吭。
孟令仪站在床前,用力地跺了跺脚,故意嘟囔:
“口渴得不行。”
没有人搭理她,于是她自己走到桌子前,倒了一杯茶,大口喝下去,又重重地把杯子放到桌上。
一切做完,转过身见他,又不知何时翻了个身,背对着她,还是那样蜷缩的可怜模样,宽肩窄腰,纤细的脖颈,孤零零的高马尾。
她很不高兴,因为她不想干这样的事,可他却在用看似绵软的方式,实则在逼迫她服从。若是她不肯,他便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来继续折磨她,因为他实在太清楚,怎么样能够让她心软。
明明表面上什么都服从她似的,可她渐渐察觉到,他的内心远不如他展现出来的那样乖顺。
她又忿忿然地走到床边,这次没有再像刚才一样自己径自跨进去,而是微微气恼地嘟囔:
“你起来,让我进去。”
他依旧一动未动,若不是看到他的肩膀在微微抖动,她几乎要以为他晕过去了。
孟令仪是一个急性子,对于她来说,要是心里有什么结,就必须要立刻解开。见他这样的回避态度,她更加气恼,伸出手,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背。
她在气头上,也没有想什么别的,下意识地认为他身经百战,毕竟是个男子,自己一个小姑娘能有多大的力气?
一声重重的闷响,紧接着便见他蜷起身子,喉中溢出一声轻轻的呻吟,有些狼狈地坐起身来,回头拧眉看着她。那双黑黝黝的眼睛里面布满润泽的水光,脸上早已一片湿润。
他就这样委屈地看着她,难以置信,心碎欲绝。
第67章 我心匪石(七)(1000营养液加更)^^……
孟令仪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。虽然这段日子以来, 他不止一次地故作可怜来换取她的心软。可从前她都能隐约看出不对劲,总觉得他带了一丝讨好和伪装的意味。可这一次,那双黑沉沉眼里的幽怨, 几乎如同一滩水一般化开来,将她浸透, 让她呆呆地站在原地。
她气还没有消, 语气依旧蛮横,下意识地解释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