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渔又去日化厂看了看,凝脂皂的广告拍的好,尤雪丽的号召力也强大,如今日化厂都在全力以赴生产凝脂皂,用范广西的说法是:“哎呀,供不应求。”
这个周渔知道,虽然说除了南河外,其他省只有省会有商场和代理店,但这年头流行的东西实在是太少了,只要出了名,大家都会想办法或者托人或者从各种渠道买到。
周渔就听着周秋芬说:“浙东这边好多人一买几十块,根本不是自己用的,我们猜测是代买的。”
叶景天也跟周渔说:“我们原先就是干这个的,一看就知道,倒买倒卖的可不少,这说明你们凝脂皂需求量大啊,要是能把销售铺下去,销量不止翻倍!”
叶景天还问:“你那法子也太慢了,从南州开始,再推到南河,再推到全国,不是你的风格啊。”
这自然不是周渔的速度,周渔说:“肯定不能这么做,南州是点,点做好了才能往外扩,你稍微等等,不过这些倒买倒卖的人联系方式可以留一下。”
叶景天一听就明白了:“你是想发展他们?”
“不一定,不过,”周渔笑,“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朋友嘛!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合作一下。”
等着回去,就已经六点了,周渔问周福军:“他们回来了吗?”
周福军摇摇头,有点担心地说:“也不知道卖的怎么样?”
周渔就说,“先别管这个,肯定是要回来睡得,先把睡得地方收拾出来。我记得那会儿蒋学名没地方住,在咱们村里收拾出来一个院子住了几天,现在还有空着的吗?找几个人帮忙收拾一下,让褚伟民一家住进去。至于郑大妮,住我们家吧。其他的等他们回来再说。”
纵然他们是一起来的,但男女还得分开。
周福军一想也是,这忙乎一天肯定累坏了,就说:“饭我们家管就行,晚上蒸的肉包子,热一热正好吃。”
周渔也没说什么,这一年,老村长虽然管事,但终究岁数大了,精力不足。年前就跟周渔说了,看中了周福军,想带着他干两年,以后让他当村长。
周渔和秋桂婶是最开始合作的,对于周福军一家也是了解,自然同意,所以如今村里巡逻遇事都是周福军出面。
他来招呼很正常。
周渔和周福军吃了饭就去了村委等着了,大概因为上午褚伟民那番话,大家都知道这两个孩子都不错,不少干完活的村民也过来了,想瞧瞧他们能不能留下。
周老旺还说呢:“你说他们四个,能走多远?”
这么一说,倒是有人知道点,周晓峰说:“我今天去石头村办事,碰见他们了,他们应该是往那边去了。”
这么一说,大家都问:“四个人一起,还是分开了?”
毕竟他们不是一家,说真的,若是按个人来算,褚伟民肯定比郑小妮有经验,但他带着一双父母,行动速度肯定上不去的,郑小妮则要灵活多了。
按着常理来说,郑小妮自己行动更有胜算。
哪里想到,周晓峰说:“四个人一起,我听着褚伟民让郑小妮自己去,别管他了,郑小妮说,你救了我,我不能放下你。褚伟民赶了几次,那姑娘主意正的很,都没离开。”
这么一说,村里人都挺感慨的,“都是好孩子啊。”
可不是吗?患难见真情,这可是涉及到日后的营生,能这么做,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。
因着这个,大家更是格外关心起来,纷纷分析:“这石头村恐怕不好卖,他们不缺这些,天天往外卖东西呢。”
石头村的严华兄弟运输加倒货是越干越大,将整个村子都带了起来,不少人跟着买车当司机,如今的富裕程度仅次于梅树村。
他们离着市区近又有车,外加有钱,村里人没事都进城逛逛,并不缺乏购买的渠道,自然不好卖。
又有人说:“下面是柳树村,柳树村跟着咱们种蘑菇,家家户户都有棚,干活的人都去地里了,村里也不让进,恐怕也卖不出去。”
这么一说,这个方向可是真不咋样。
这一等就到了七点半,眼见着天都黑了,大家都忍不住说:“别说困在哪里了,要不找找去吧。”
“就是啊,躺的躺,小的小,别出事。”
周渔也有些放心不下,刚想说有拖拉机的出去找找,就听见有人激动地喊:“回来了!回来了!”
这一声可是让大家松了口气,但立刻又悬了心,这么晚才回来,是不是没卖出去啊,那可太可惜了。
不少人都迎了出去,果不其然,郑大妮是跟褚伟民他们一起的,两个人就跟早上走的时候一样,一个在前面拉着板车,一个在后面推着。
瞧见大家都出来看他们,他俩都抬起了头,大抵是心里高兴,两个人都露出了笑容。
秋桂婶一看就乐了:“笑了笑了,这是全卖出去了?!要不不能高兴?”
果不其然,郑大妮用脆亮脆亮地声音,高高地回答大家:“卖了!都卖了!我们都卖出去了。”
这声一出,周老旺忍不住叫了一声:“好!”
这种叫好声让郑大妮和褚伟民都想不到的,他们是第一次来梅树村,可谁能想到,梅树村的人这么和善呢。
知道他们是远道而来的,不但让他们进了屋休息,还给他们饭吃。知道他们不符合规矩,周渔也给了他们机会。如今,他们做到了,路上的时候,还担心因为回去太晚了,太打扰人家了,没想到的是,那么多人欢迎他们,他们眼里都是真切的关怀,还为他们叫好!
褚伟民和郑大妮在遭遇了不幸后,都担起了生活的重任,为了活下去,他们即便再苦再累也得咬着牙,告诉父母和弟妹,“我能行,我不苦!”
可他们也很年轻,郑大妮甚至还没成年,他们也需要关怀,也需要鼓舞,也需要支柱啊。
明明是那么陌生的村落,明明是那么陌生的人,可怎么就对他们那么好呢?
郑大妮没忍住,眼圈都红了。
褚伟民更克制一些,隐忍着笑着解释:“大妮卖得快,早就卖完了,我卖的慢,大妮是怕我拖不回来,才等的我,也不知道过点了没有!”
根本周渔回答,周老旺的大嗓门已经说了:“没呢,刚刚天气预报结束,还早着呢。”
可他说,褚伟民和郑大妮是心里放不下的,他俩的目光还是看向了周渔,周渔点头:“真的没到呢。行了,忙了一天了,住的地儿和饭都已经准备好了,你们先休息,再说怎么卖的。”
两个人没想到还准备了饭菜和住处,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了,让秋桂婶他们直接拉走了。
等着都收拾好了,周渔才知道,这俩人今天跑了两个村就发现不对劲,村里很难卖,商量了一下,问了路直奔最近的一个百花镇,那里离着梅树村十多公里远呢。
“那里没有梅树村,不过好多人都知道,我俩就找了个人多的地方吆喝,吸引了不少人,以四毛四的九五折的价格,都卖出去了。”
周渔一听这个就笑了,他俩一来发现村里卖不出去,就及时转换地点,二来对这款肥皂完全不懂,没办法从质量各方面去吸引人,但想到了梅树村就是打九五折,于是降低售价,用比镇里的供销社便宜的价格卖出去。
除了有毅力能吃耐劳,这头脑也够用!
所以,当他们问周渔“我们行吗”的时候,周渔毫不犹豫地告诉他们:“欢迎你们!”
两个人根本没有任何欢呼,只有红了的眼圈。
周渔只当没看见,接着说:“不过你们得照常参加我们的培训,了解一下我们肥皂的特点,销售的技巧。”
褚伟民和郑大妮哪里能不同意呢,立刻点头:“好!好的!”
培训就定在了6月1日开始,自然不能将这一千多个人都呼啦啦跑到了南州市内培训,所以只能让范广西和秦月书牺牲一下,每个县城跑一趟。
第一场就在南兴县,周渔也跟着过去了,发现果然,伍月华强调过后,南兴县这一百多人,看起来都是能闯能干的样子,最重要的是,都挺乐意的。
干什么事情愿意干才能干好嘛!
褚伟民照旧是拖着父母前来的,这会儿天不冷不热,他把父母放在了屋檐下,自己则坐在教室的后门处,一边听课一边照顾。不过即便是这样,周渔瞧见,他也没少回答问题,应该是学的很好。
等着讲课结束,大家就签了约,一人领了100块肥皂,回去卖肥皂了——日化厂在六个县都设了个点,卖完了随时可以来进货。
一个县签约的不过一百六七十人,一人一百块肥皂,也不过是一万六七千块。而一个县的人口最少也要四五十万,正常情况下,每年每个人肥皂消耗量在一公斤左右,也就是四块。
一万多块和将近两百万的需求量相比,就仿佛滴水如大海一样,不过短短一个月,范广西就顶着七月的太阳,找了周渔:“这法子真管用啊,上个月你知道卖出去多少肥皂吗?”
周渔其实心里大致清楚,第一轮有一半人都没卖出去,彻底放弃,随后第二轮又有三分之一放弃了,再往后就稳定了,坚持下来的是365人。
不过人家范厂长都这么激动了,她就装不知道:“多少?”
范广西简直乐坏了:“三十万块!顶南州肥皂厂了!这个法子可太好了!”他还催呢,“你什么时候在南河推广?全国呢?”
周渔自然早就准备好了。
南河和南州不同,南州商务局对周渔是全方位帮助扶持,但是其他地市周渔并没有这样好的关系,像是和南州一样,从商务局下通知,到各乡镇街道找人,是根本不可能的。
再放大到全国,即便周渔跟不少省份的商务局进出口处处长关系不错,这也是做不到的。
周渔是拿着南州当范本,做好了再去推广——这个推广不是由各商务局进行,而是用宣传来吸引想要解决就业问题的各县市商务局,还有同样想走出困境致富的普通人。
不过并不是广告,而是一条新闻——由南州日报和南州电视台选送。
内容是南州商务局个体经济办公室,通过和华美日化厂、梅树村门市部合作,为城镇待业青年提供就业岗位,无抵押领取一百块肥皂作为启动资金,通过卖皂,最高者一个月收入380余元,最低收入27块五毛,平均收入三十六块五。
这条新闻前几天已经报上去了,省报和省电视台已经发了,因为省报的新闻写的特别详细,所以梅树村各地市的门市部,都来了不少求助的人,问周渔能不能给他们提供机会?
周渔也得到消息,省报和省电视台已经将通讯消息送到了国家日报和国家电视台,就等着采访和播放了。
只是没想到的是,这条新闻还没播出,另一条新闻却一下子引来了全国的关注,新闻的名字就叫做《拉着父母的卖皂人》。
这是由夏国青年报报道的,主人公就是褚伟民,可问题是,周渔根本不知道!
第93章
周渔知道这个报道, 并不是看到了报纸,而是收到了来自京市的两个老熟人的电话。
一个是国家日报的徐飞,他先打了电话来, 和周渔开玩笑:“这么好的新闻, 你们怎么找了夏国青年报,不找我啊?”
周渔很奇怪:“什么新闻?我们的新闻不是已经推到国家日报了吗?”
徐飞听出了周渔的不知情, 立刻说:“今天早上,青年报发了一篇配图新闻,叫做《拉着父母的卖皂人》,写的是你们梅树村的零售人员褚伟民, 你不知道吗?”
周渔现在在南州, 青年报传到南州要晚一天, 她自然没看到,不过这题目周渔都不用问, 就知道里面讲了什么——褚伟民带着父母不畏艰苦自力更生的故事。
这个故事一来是待业青年就业,二来符合夏国的传统孝道,三又有冲击性, 一看就是个可以引爆的新闻。
周渔从一开始见到褚伟民就知道, 他是可以作为焦点人物的。甚至在准备宣传的时候,也有人建议她用褚伟民做新闻。
不过周渔没有选择, 她知道,自己要提出来, 褚伟民作为这项扶持活动的受益者, 他就算心里不愿意, 也会答应的。
但她从自身原因,不是很喜欢用苦难博取关注,当时就拒绝了, “一个月36块五的平均收入,已经可以吸引到足够多的人了。”
所以这事儿就截止到提一提的层面,没人跟褚伟民说过,周渔万万没想到,这事儿怎么还被报道了,甚至不是从市报报道出来的,而是从国家青年报!
她都没接触过国家青年报的人!
周渔坦言:“这新闻我不知道。大致内容是什么?”
虽然猜到了,但毕竟没经过他们审核,周渔也得再问问。
徐飞跟周渔没少打交道,可太知道她的性子了,周渔这人敢做就敢当,显然这是个意外,他点头:“那恐怕是有记者采风碰到了,不过怎么没联系一下你们?这不太应该。
内容倒是不错,对你们也有宣传,从褚伟民退伍照顾父母讲起,讲到了他为了争取机会,拉着父母跑到了梅树村,你对他进行考验后破格允许他加入,以及现在已经做到了南州市第一,一个月净收入380元。”
“对你们都是夸赞,应该对你这个扶持计划推广有帮助。我真以为是你找的人报道的。”
这上面细节太多,一看就是真采访过,周渔觉得自己得问问褚伟民怎么回事,就先挂了电话。
不过,这新闻太有吸引力了,徐飞还不忘嘱托她:“我们也对这个新闻很感兴趣,可以从你们梅树村的角度进行采访,你如果有意愿给我打电话。”
等着挂了电话,周渔就给南兴县的华美日化批发点打了个电话,让他们找一找褚伟民,让他给自己回个电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