听听,听听,这才多久啊,人都还没有认上,就嫌弃上她了,刚才就该打死那老头的
牛铁兰现在不想和她闹腾,声音虚弱:“宋锦”
宋锦瘪了瘪嘴:“好吧好吧我出去,你不要太难过,你还有我呢,我就在外面,想我了就喊我……”
她碎碎念念地说着,一点点退出被子
牛铁兰蜷在被子里,厚重的被子挡住外面的光线,漆黑一片,外面的声音一点点跑远,杂闹消失,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孤寂
不过也没持续多久
又有脚步声停在了床边
他步子要稳一些,一听就不是宋锦的,那是谁也不用多想了
牛铁兰攥紧了被子,翻了个身,一个字都不想说,就听一声喟叹,来人坐在了床边,压着被子,紧接着上了床
她连着被子又被按住
牛铁兰觉得有些烦
小的大的都一个德行,她就想安安静静地一个人待一会儿,有怎么难吗?
曲茂泽侧躺在一边,一只手撑着头,另一只手连人带被抱进怀里,然后被重重踢了一脚,隔着厚厚的被子,他好像都看到其中的怨念
他勾着唇,叹:“你爹认出我了”
最开始的计划,他本来应该是死得不能再死,除了齐晔没一人知道的,但是自从那日在上杨村碰上母女俩,事情就歪得一发不可收拾
牛铁兰听着气不打一处来,好一个认出他了,认得出他都认不出她,跑她面前炫耀是吗?
她掀开被子从里面钻了出来,头发凌乱,一张脸湿漉漉的,眼睛通红,狠狠瞪着他,像是被踩了尾巴的雪狐,没有一点儿威慑力
曲茂泽轻笑:“你该如何赔我?”
牛铁兰磨着牙,死死瞪着他,看着他悠哉侧躺的模样,更是气不打一处来,扑过去双手掐着他的脖子:“你还好意思说,你是不是故意的?”
昨日这人爆她的真名,邰清心后面的反常就让她心有疑虑了,今日这么一闹,再看他这般淡然,她若一点儿都猜不到,那些年早就不知道死多少回了
对于她的恼怒,曲茂泽一点儿也不心虚,身后绕着她的发丝,笑:“你要是笨一点就好了”
那可好玩多了
牛铁兰深吸一口气:“你一直都知道?”
曲茂泽无辜:“倒也没有,只是,比你聪明一点点”
提前一步猜到罢了
他神机妙算,也不是神算,哪里能连阮东林的老婆孩子小厮全都查清楚?这些对以前的他来说也不重要,他也就知道个大概
但是,作为能自己改头换面的人,他在人像方面比普通人强上太多了
邰清心的长相,还有她的反应,都证明了很多东西
不过也只是有所猜测,他不好说,万一不是倒让她多失望一次,但这不是阮东林那老东西自己送上门吗?
曲茂泽缠着她的秀发,一点点摸上她的侧脸,轻柔:“这是好事啊,怎么不开心?”
牛铁兰掐着他脖子的力道重了重,紧紧抿着嘴不说话,眼神有些放空
开心吗?自然是开心的
但是更多的,还是无措和怅然
如果不那么早笃定,如果再确认一番,如果那些年回去寻一寻……
她好像总是错过
牛铁兰垂眸,看着躺在身下,任由她掐着的曲茂泽,眼泪一颗颗落下,无声哭泣
泪珠砸下,曲茂泽绕着青丝的手一顿,慢慢松开,轻抚她的眼角,感叹:“这是高兴还是难过?”
眼泪模糊了眼睛,牛铁兰都看不清他的脸,只是突然想起,那日金铃山上,她和这人对峙之际,他也是这般抚着她的眼角,问她
这次哭,是高兴还是,失望?
牛铁兰当时没有回答,只是静静撤离,拉开了和这人的距离,现在,松了手,按着他的手腕,手腕上伤痕不断,还没完全愈合,她侧了侧脸轻轻贴上,声音轻轻,带着藏不住的颤意
“后悔”
曲茂泽一怔
她微微侧脸,鼻尖泛红,杏眸含泪,泪眼朦胧之下,脆弱得像是雪山上的花,颤颤巍巍,又坚韧倔强,拼命生长。
泪滴落下
她又重复:“我说我后悔了”
她若是当初不走,不至于在外躲躲藏藏,独自带着孩子,平白错过十来年,错过这人,也错过那边。
她当时若是再胆大一点,就留在那里,身上的蛊他能解决,她不会病弱十来年吃尽苦头,她的孩子不用在乡野野蛮长大,她也不用十来年后才知道父母消息
若只有曲茂泽一人错过,牛铁兰还能安慰自己,她没有选错
她独自带着孩子也过得好好的,她无需后悔
可现在阮东林和邰清心也好好的,让她的心理防线一点点崩塌,离开女园后,她好像每一步都是错了,就是这次来到都城,也是宋锦的决定,不是她的
她一点儿也不聪明,蠢得无可救药
牛铁兰:“我当初不该走的”
曲茂泽哑然
她当初走的确实心狠,狠得让他觉得那就是她动的手,她要走,他也放她走
即便知道她也是身不由己,但要说没有怨是不可能的
曲茂泽想起前段时间第一次见她时候,她一身病气,单薄柔弱得仿若一阵风就能吹跑,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样
她怎么就给自己养成这幅模样了呢?这就是她想要的?
但是他又能说什么呢?
曲茂泽深深叹气,半坐起身,揽着她的腰肢将人扣在身上,擦去她的泪水,轻声安慰:“谁又能想得到十来年后的事情呢?你把自己和金金照顾得很好”
虽然她身体差些,但是精神好得很,一看这些年是只吃药不吃苦
若不是红线蛊,她会过得很好很好
曲茂泽看着她紧紧咬着的唇,伸手轻轻捏开,骨节放上:“我皮糙肉厚,咬我吧”
牛铁兰吸着鼻子,咬不下去
这段时间为了她,他身上新伤旧伤不断,就跟铁打的似的,不会叫苦叫疼,嘴也硬得要死,一句好听话不会说,没提过一个情字
可若两人换个位置,让她这般放血刮肉,她怕早就跑了
牛铁兰心一抽,一点点软了身形,倾过身子,揽住他的脖子,脑袋靠了过去,一点点贴紧,直到亲密无间
她带着哭腔:“对不起”
……
屋顶上,宋锦靠在黑瓦片上,看着蔚蓝的天空,咬着被冷风吹散的头发,呸一下吐了出来,然后坐起身子,侧头
“那老东西打我,我就去打他儿子,不过分吧?”
齐铮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,他刚才应该都说清楚了吧?
他再次强调:“他们应该是你亲舅舅”
虽然同父异母也是亲的,但在宋锦这肯定不是,可现在基本能确定那两是宋锦正儿八经的亲舅舅
宋锦一脸认真:“所以更要趁早打”
打孩子就是要趁早
她以后都得叫两个小毛孩舅舅了,先打两顿怎么了?
齐铮无言以对,想了想,还是劝:“就怕日后你娘会为难”
宋锦冷笑一声:“这都为难了,他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,知道活着就够了”
因着上辈子的经历,她骨子里就透着自私,占有欲极强,自己喜欢的东西,摔了都不会给人。她只要绝对偏爱,那种人人都有的东西,只能分一小瓣的真心,她也不稀罕
她娘也一样
要么就痛痛快快,要么就割成两半,没得说扭扭捏捏这里一点那里为难的
谁稀罕那种谁都有的东西啊
宋锦眉眼间戾气乍生,只问:“你到底去不去?”
齐铮定定地看着她,眼眸深邃,神色冷肃,看起来坚硬如铁,又一点点化为
无奈:“去”
宋锦满意了,她站了起来,拍拍衣服,朝着他伸手,有些傲娇:“走吧,我带你下去”
齐铮看着她这小模样,失笑,拉着她的手起身
这人真是又难哄又好哄
宋锦轻轻一哼,攥着他的手,直接从三楼楼顶飞下
稳稳落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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南心客栈里
阮东林和后面跟来的邰清心坐在床边,夫妻俩都坐立不安,时不时看向楼梯口处
一上午时间,酒楼住宿的人已经被清完了,但是他们等到人还没有下来
邰清心看着桌上的吃食,很是担忧:“都这个点了,她早饭都没吃,也不知道饿没饿”
阮东林比她想的更多,这么半天没有声响,别说吃饭,不会人都走了吧?
他不敢说,也不敢上去看,已经做好了过段时间去都城一趟的打算了
不过嘴还是要硬一下,他道:“也不能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,夫人你忘了十年前的事了?”
他丢了个孩子的事,不少人都知道,这些年也有人找了过来,大部分很快就能查明,但是也有很相似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