很快旁边人便发现了这猫腻。
有人停下来问他这奇怪的大饼是什么?
客人一律遥遥一指最边缘的窗口:“那里那里,是煎饼果子!一定一定要加辣加薄脆也加油条!”
食堂大厅里熙熙攘攘的,人多得很,卖盒饭的那边厨师不耐烦地大声呼喝着,声音充满了暴躁。
但若是此时谁长了天眼,从正上方瞧一瞧,必定会发现,人流在悄无声息发生着变化。
不少正在盒饭处排队的人,好像受到了什么指引,犹犹豫豫了一会儿,便转而去排煎饼果子。
而刚进大厅的人,见到煎饼果子那边排队火爆,人人又都抱着个油纸包,吃得不亦乐乎,纸包间花样之丰富更是让人咋舌,忍不住一探究竟……
渐渐地,煎饼摊子前面人愈来愈多。
“给我来一个,要辣,不要洋葱,多放点生菜。”
“我的油条麻烦你给热得狠一点,我想吃脆生生的。”
“那个辣条可以多加一些吗?”
……
一个两个的食客逐渐在看别人购买的过程中摸到了门道,自动报上自己口味。
而唐安颜一反所有食堂员工那般恶劣态度,友善得仿佛天使,任谁也挑不出错处。
人长得好看,接待态度好,东西还新奇好吃!
买了煎饼果子的人无一不是赞不绝口!
盒饭处打饭的厨师焦躁地喊道:“下一个!”
但正在此时他眼前却是一空,只见排的长队已经到了最后。
厨师将勺子往锅里一丢,销量这种事情不是他们负责,食堂本就承接一定的公共职能,卖不出去便卖不出去罢。
今日结束,厨师将围裙一摘,准备自己去打饭吃饭,然而视线一转,越过吵闹的人群遮挡,忽的发现了什么猫腻?!
并非吃饭的食客已经全部购买完毕,而是他们都汇聚到了门口卖煎饼果子那个摊子旁边!
煎饼果子……听闻今天早晨似乎是换了个小丫头在卖煎饼。
怎么,这东西还有什么独特之处?它有这么好吃吗?!
再看众位食客的反应……不管了,去尝尝!
于是厨师们放下锅铲,自己也欣然加入了排队行列。
一天结束,唐安颜将收到的票子整理一番,交到厨房大师傅手上,附上周晓甜记录的账本。
大师傅本是不屑一顾,财务算过了,每天卖五十个煎饼果子便能让煎饼摊子回本儿,多了算赚的,少了亏本了也无妨,火车运营上其他方面自会把窟窿填回来。
他漫不经心扫了一眼那鼓鼓囊囊的信封包,问道:“卖了多少?有五十个吗?”
唐安颜笑笑,道:“卖了四百多个。”
“多……多少?!”大师傅熬汤的手一抖,差点把刚熬好的鸡汤给打翻了。
四百多个,五块钱一个,也就是今日营业额两千多块!
唐安颜把信封往前一推:“这是二百五十块钱,拿给您,至于剩下的嘛,按照咱们签订的协议,是归我们姐妹所有了。”
怎么卖个煎饼果子而已,换到这姑娘手里便是这么赚钱的活计?!
二百五……大师傅此刻看自己感觉像是二百五……
一连六天,唐安颜的煎饼摊前热闹非凡,那场面堪称火车站里除了售票处以外最红火的地方!
煎饼果子的美味口碑分裂式疯狂传播!
唐安颜忙碌得要命,从早晨到晚上,她一停不停地做着煎饼果子。
那热乎的面饼、金黄的鸡蛋、酥脆的薄脆和油条,再加上独特的酱料与独家秘制的辣条……食客们现在才意识到,之前吃的那都叫什么啊?!
这才是真正的煎饼果子!
顾客的长队从摊位一直延伸到食堂的各个角落,大家一边眼巴巴地望着唐安颜的操作,一边不停地交流着这神奇煎饼的美味。
那些尝过的人,更是毫不犹豫地成为了煎饼果子自来水,拉着身边的亲友前来排队。
“你今天第一天来?”
“我排三天了,连吃三天,真香,根本吃不腻!”
“我看我家门口今天都有煎饼果子摊位了,真火哎嘿!”
等到第六天的临时工生涯结束,唐安颜如愿赚回了自己的一万块钱。
她并未贪心多拿,将多余的钱留给了食堂财务,只领走了一万块。
钱款失而复得,只是耽误了六天时间来经营,她与周晓甜不再耽搁,带着钱离开了火车站,踏上了前去京州市区的路程。
随着汽车缓缓驶入市区,隔着透明的车窗,唐安颜有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城市。
是与东华完全不同的地域特色。
一下车,她便感受到一股浓郁得近乎粘稠的烟火气息,疯狂地扑面而来!
街头巷尾各色小吃摊简直比天上的星星还要多,密密麻麻遍布每一个角落。
烤红薯的炉子稳稳立在街边,橘红色的火苗舔舐着炉壁,醇厚香甜的红薯气息从中源源不断地冒出来,飘散到空气中。
摊主双手戴着厚厚的棉手套,动作娴熟地将铁炉里的红薯逐个翻动,那一个个红薯拳头大小,烤得外皮焦黑、内里金黄流油,暖烘烘的甜香直钻鼻腔!
而离他不远处,炸灌肠的摊位前围满了食客。
油锅里的灌肠像是一群鱼在水中游来游去,滚烫的油里它们肆意翻滚跳跃,发出诱人的“滋滋”声,每一声都像是在欢快地宣告美味即将诞生!
出锅的灌肠被摊主拿筷子挑起精准摔入盘中,紧接着一勺浓郁的蒜汁如同瀑布似的倾斜而下!
蒜香和灌肠本身的浓香交织在一起,形成了一种独特而勾人的气息,引得过往行人纷纷侧目,不少人当场就停下了脚步,加入排队的行列。
再往前走,糖炒栗子的香气也不甘落后。
巨大的铁锅架在燃烧得旺盛的火炉上,摊主手持一把特制大铁铲,用力在铁锅里翻炒着栗子。
栗子在铁铲挥动下,反复碰撞,与铁砂一同翻滚着,原本硬邦邦的外壳逐渐变得油亮,而香甜的气息也逐渐浓烈起来,仿佛要把整个街道都笼罩其中。
连唐安颜都忍不住深吸一口气,立刻走上去称了两斤栗子,便逛便磕。
而路边甚至已经有人有样学样开始摆煎饼摊子,做与她相似的煎饼果子。
只是恐怕技艺尚欠火候,加上没有秘制辣条的加持,生意惨淡。
唐安颜笑着摇摇头,心说等她的辣条卖到了京州,恐怕能滋生一大片卖煎饼果子的小摊位。
一路上,唐安颜和周晓甜的目光被这些街头美食紧紧吸引,时不时地驻足观望。
走走停停的,忽的看到不远处一座古色古香的高楼,显然是上个世纪留下来的古董级产物。
唐安颜好奇地拉着周晓甜上前打量一番,绕到正面却见牌匾上赫然便是三个大字“醉仙楼”!
她们两个一路闲逛,竟然无意中到达了目的地,这当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。
这座被誉为全国第一的酒楼,气势恢宏,朱红色的大门庄重而威严,门前两只威风凛凛的石狮子守着大门。
唐安颜踏入醉仙楼,只见大门之内的走廊上便可窥见一二它的豪华。
内部装饰金碧辉煌,雕梁画栋,每一处细节都彰显着其高贵的地位。
穿过布满了精致假山流水的庭院,一眼望过去大厅里巨大的水晶吊灯,以及那些摆放整齐、精致典雅的桌椅。
唐安颜暗自咋舌,她以为安颜饭店足够气派恢宏了,但比起这前朝遗留下来的真正古迹,实在是相形见绌。
她们正要进去,却见一位身穿考究厨师服的人走了出来。
现在不是饭店营业时间,只是开了大门,并无客人进入。
但面对陌生人,厨师丝毫没有半分招待的意思,而是微微抬起下巴,眼神中带着一丝傲慢,扫了唐安颜和周晓甜一眼。
唐安颜见状拿出自己的证书递上:“您好,我是来参加美食节的,我叫唐安颜。”
“美食节决赛吗?不是半个月后才开始?这么早来做什么?”
“我们家离得远,想提前熟悉一下周围环境,顺便游玩一番。”唐安颜面对对方不善的语气,依然自然而大方地回应着,“大赛官方是会帮我们安排住处对吗?请问要找谁来对接这件事呢?”
虽然已经点明了自己的身份,也亮出了凭证,但这位厨师的态度丝毫不见好,依然语气冷淡地说道:“就你们俩来参加美食节?知道这美食节的规矩吗?”
规矩?那也得等开赛了才有规矩,现在怎么能知道?
不等她们回答,大厨便自顾自不屑道:“此次美食节,由我们醉仙楼主办,能来参赛的可都是各地有头有脸的人物。地点也是在醉仙楼,这是什么地方你知道吗?!”
“饭店,还能是什么地方?”
“呵,”那大厨嘲讽一笑,“这可是全国第一酒楼,是历经数个朝代不衰的经典,咱们店里的金牌大厨余锦程,那可是祖上就给皇帝做御膳的!”
唐安颜笑容已经渐渐消退,只余唇角一抹若有似无的冷笑。
这地方着实与她想象中相去甚远,架子摆得过于高了,她不喜欢。
“给皇帝做御膳……不还是厨子?”唐安颜无辜道,“难道食客身份尊贵,就能显得厨子也尊贵了吗?”
“你放肆!怎么敢这样说大厨?!”那厨师横眉冷对,“这次比赛的最终目的,就是为大厨选拔有天赋的徒弟!”
唐安颜忽然不想比了,她来京州一是为着新鲜,二是为了见识见识这天下第一的醉仙楼。
但这地方身为一个饭店,却等级森严到吃口东西都要长篇大论写报告的程度……这实在与她自己的理念相违背。
她最大的快乐便是看到食客们吃到她做的饭菜面露笑容、赞不绝口。
美食若是被这条条框框束缚着,处处都是“尊贵”“身份”“地位”,实在是无趣得很。
她冷笑一声:“谁稀罕做你们那所谓大厨的弟子?都以为跟你一样学艺不精,必须被人带着才能做出菜来?全然没有自己的灵魂,只给别人做哈巴狗,你还当什么厨子?”
那厨师被她气得吹胡子瞪眼:“你放肆!且不说你能不能通过考验,你就算真的在所有人里胜出了,拜入大厨门下,我也是你大师兄!你怎么敢这么跟我讲话?!”
他咬牙切齿道:“实在是没规矩,小丫头,你连基本的游戏规则都不懂,你还妄想通过考验?”
唐安颜摊摊手道:“是啊,我很大概率通不过考验,也就是说我做不了大厨的亲传弟子,您也不是我大师兄呢,”她一指醉仙楼的招牌匾额,“我来吃饭,顾客就是上帝,你就这么跟上帝讲话的?忒没素质了点儿。”
“你!”
平日里余锦程的各代弟子均是严格遵守各种规矩,还从来没人敢跟他这么叫板,一时之间竟然被气得说不出话来。
唐安颜本想直接走人不比了,但偏偏这位“大师兄”一番劈头盖脸的教训,让她火气上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