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序将手上的东西递过去:“谢谢你这些天的帮忙,我选了份礼物,不知道合不合你喜好,别嫌弃就好。”
郑治垂眼瞧了下那袋子,不禁一愣。他虽是个比较粗糙的人,但跟在贺砚舟身边久了,大大小小的品牌多少知道些。
应该是只手表,这牌子虽不会贵得离谱,也是有些价值的。
他诚惶诚恐:“这就太客气了,举手之劳,真不需要。”
“收下吧,不然我心里会过意不去。”
郑治笑:“贺总知道非撕了我。”
“跟他没关系,我是谢谢你。”
“还谢什么,本来也是贺总安排给我的工作,分内事怎么能收礼物呢。要谢就谢贺总吧,他原定计划这周五回来,临时又被……诶诶……”他边说边升车窗,话头止住,本能去接她顺缝隙扔进来的袋子,手忙脚乱了两下,终是接住。
朱序转身就走,觉得这人外表很是硬朗,讲起话来又有些絮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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内心忐忑了几天,终于熬到开业。
江娆特意从临城赶过来,给她捧场。
由于前期广告投入获得了一批订单,加之今日现场有些优惠活动,客人也算络绎不绝。
到下午时,店里才算清净下来。
江娆捡起地上被踩烂的叶子和包装纸:“你这多久能回本?”
“情况好的话半年。”
江娆说:“今天就不错。”
“这说明不了什么,小单子不赚钱,后面还得想些其他办法。”朱序正用手机点餐:“吃牛肉面还是大排饭?”
“大排饭吧。”
朱序下单两份大排饭及一些小菜,又从另一家店里点了奶茶:“在这儿多住两天吧,晚上请你吃顿好的去。”
“下次再说。小的离不开我,老大做作业也需要人盯着。”
朱序惊讶:“那你吃完饭就走?”
“差不多吧。”
朱序没说什么,打开手机查看外卖派送速度,延后三小时给江娆订了返程的航班。
这里打车到机场很方便,再除去吃饭时间,不会太匆忙。
两人将店里简单打扫了下,点的外卖也送来。
在操作台上将快餐盒全部拆开,都有些饿了,先各自埋头吃了会儿。
江娆嘴里鼓着饭,转头瞧向窗外:“你选的地儿真不错,窗外风景光看着心情就很好。”
朱序吐槽:“房租也是真的贵。”
“地段好,环境好,应该的。”
朱序点头:“希望是个好的起步吧。等到暑假,你带着两个孩子来这儿玩,住多久都可以。”
“我肯定是要再过来的,你别嫌孩子闹就行。”她想起来:“忘了问,你住哪儿?”
“在附近租的房子。”
两人说着话,饭也差不多吃完了。
朱序叫车将她送走,返回店内,正准备收拾桌上的餐盒,只听迎客铃叮叮咚咚响了两声,有人推门进来。
朱序扭身。
来人一身职业装,偏分低马尾的利落发型,身后还跟了两位师傅,抬着一个似乎有些重量的大纸箱。
对方先笑问:“朱小姐吧?”
朱序点点头:“您是?”
“我是贺总秘书,来替贺总给您送开业贺礼的。”她四下看看:“请问,先放在哪里?”
朱序下意识指了个位置,退后几步,给师傅让路。
她确定了下:“是……贺砚舟?”
“是的。”
朱序略有些吃惊,她同贺砚舟已经三周多没联系,如魔咒般的那三个字也渐渐失了效,已经过去不止一个周五。
听郑治话中意思,他应该是被什么事情临时绊住了。
但令朱序惊讶的是,他人不再北岛,却在今日仍周到地叫人送来了礼物。
微怔了几秒,朱序道谢:“麻烦你了,里面坐会儿吧。”
“不了。”对方问:“有鲜花可以预定吧?”
“……有的。”
“提供送货服务吗?”
朱序说:“前期要依情况定,后面肯定是可以送货的。”
“贺总吩咐我,向您预定每月两束鲜花到A座那边他的办公室,如果您忙,我可以过来取。”她拿出手机准备付款:“先预定一年的,麻烦算一下价格。”
朱序又愣了半晌,脑中飞速转动:“想要哪个种类呢?”
“您决定就好。”
朱序说:“那就等到年底再结算吧,我每月送过去两束,品种适季节定,价格不太好计算。”
她找一个合理的理由,没用她支付费用,你来我往了几句,对方终于妥协。
说话期间,两位师傅也拆箱并安装完毕。
朱序送几人出门,返回来,仔细去瞧他送来的东西,惊叹不已。
她刚才只留意到是台留声机,细看竟是手摇式的,木质箱体,天鹅颈大喇叭,通体八成新,唱盘右下角印着1907、Victor等字样。
是件散发着浓重年代感的物品。
朱序指腹轻轻擦过喇叭的边缘,心中一时难以名状。
又过了一周,花店终于顺利运营起来,才稍稍降低她内心的焦灼感。
收益虽没有想象中乐观,但也符合万事开头难的道理。
从前天开始,天气断崖式转暖,仿佛要越过春季直接进入盛夏。
朱序换上单衣,将迎海的那扇门打开,微风清凉,吹拂着窗台下的那些花。傍晚残余的阳光斜斜照射进来,在墙壁上投射出一些丰富的轮廓。
朱序挽了下脸颊边烦人的碎发,挪走几桶花材,到操作台上修剪烂根。
酒店内侧的大门没有装铃铛,她正专注手上的事,以至对那边的动静毫无察觉。
贺砚舟在门口驻足,一时没出声。
自除夕那次后,又是许久未见。
他今天早晨的航班,落地后处理了些手头的事,便想着来她这里看一看。
贺砚舟将这小小花店扫视一圈,目光最终落回朱序身上,她穿了条亚麻质地的杏色连衣裙,束着低马尾,脸上一点化妆品修饰的痕迹都没有,是极舒适的打扮。
此时夕阳浓郁。
一点点暖橘色调蒙在她脸侧和鼻尖,她被鲜花簇拥,满屋子都生机勃勃,她看上去也有种血气充盈的美。
有风顺门口吹进来,鲜花摇曳摆动。
她转脸迎向那边,抬手挽走额前的一缕碎发。
贺砚舟目光微动,脑中涌现“花枝乱颤”、“摇曳生姿”等陌生词汇。
竟一时不知,这八个字用在花上合适,还是形容人更贴切。
他提步过去,到半途,朱序已有所察觉,抬头看过来,明显一愣。
“把这花店搬走了,你都不知道。”贺砚舟调侃一句。
朱序说:“你走路太轻了。”
贺砚舟没接话。
朱序看着他走到跟前,目光不得不抬高寸许:“什么时候回来的?”
“今早。”
朱序点了点头,碎发掉下来,她抬手挽到耳后。
贺砚舟双手插在西裤兜里:“生意怎么样?”
“目前说得过去。”
“这屋子弄得不错。”
朱序说:“还要谢谢你,郑治帮了我很多忙。”
贺砚舟不由看她一眼,答了句:“不谢。”他下巴指指对面:“听了吗?”
朱序顺着他目光瞧向对面边柜,那台留声机装好后,就没挪过位置。
她说:“还没。”
贺砚舟走向那边,从下方抽屉中取出唱片,放置唱盘上,又在一个小盒子里拿出新唱针,稍弓着身换好:“觉得这东西和你这儿装修挺搭的,就弄过来了。”
他直身,转动箱体右侧的曲柄,手动上弦。
朱序后知后觉:“你怎么知道这儿装成什么样的?”
贺砚舟手上没停,一圈一圈,古老机器发出弦被绷紧的“哒哒”响声,竟有些悦耳。
他说:“年前有次从这门前过,天太晚了你没在,我隔着玻璃门看了眼。”
朱序不禁回忆,那段日子刚好与他断联,原以为自那一夜后,彼此将毫无瓜葛的。
她轻轻抿了下嘴,朝他看去,见他抬起唱针,轻轻搁置在唱片上。
在一阵沙沙噪声中,音乐缓缓响起。